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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兩排的戈斜指天!前三排的矛放平!」
「劍出鞘!舉盾!」
「弩上弦!」
「二三子準備縱馬疾行!」
趙無恤也拿著代表不同兵種顏色的旌旗,進行臨場指揮,他囑咐年輕的御者道。
「邢敖,控制好車速,勿急勿躁,進退有節。」
邢敖重重頷首,手微微鬆開,又緊緊握住了八轡。
這時候,左中右五百人在卒長們的帶頭下,齊齊報告道:「齊焉!」
「齊焉!」數百人發出了共同的吶喊。
「善,全軍繼續緩緩前行,五十步後加速小跑,隨後一切按原定計劃行事!」
說完,樂鼓手們開始重新敲打腰鼓,眾人按著漸漸密集的鼓點再度邁步。
「大夫,鼓椎,鼓椎!」
烏亞旅在對方那一下齊踏步後有些呆愣,這會才發覺自己從始至終處於被動狀態。面對越來越近,速度越來越快的敵軍陣列,他慌忙將鼓椎遞給了車右,讓他敲擊車上的蒙皮鼓架。
「司馬法雲,鼓振馬躁,徒甲畏亦密之!」烏亞旅穩定心神,連忙揮旗指揮著各卒和小戎,讓眾人靠攏使隊形儘量密集,然後也開始徐徐向前走動。
整個齊軍陣列開始移動後,就顯得有些周轉不靈,左邊和右邊已經完全對不齊,一個朝前一個靠後,陣後方的人走的慢,前面的人走得快,根本做不到武卒的整齊劃一。
站在戎車上,烏亞旅扶著欄杆,還不忘朝前排的弓手大喊道:「敵人進入百步方可放箭!」
但這一句喊得有點遲,因為已經有半數無法承受對面壓力的弓手撒放了箭矢,它們高高拋起後,尖嘯著墜下,落到了開始小跑的武卒面前十多步,未傷一人。
烏亞旅遺憾地跺腳,卻又無可奈何,前排弓手的節奏已經完全亂了,他們射完一箭後開始連續張弓拋射,任憑卒長怎麼喊話,都沒有形成密集的齊射,只有散亂的箭矢飛得到處都是。
瞬息間,雙方的距離已經進入百步射程之內了!
武卒們向前推進的方式和近代軍隊類似,穩步前進直至進入敵方火力的有效殺傷範圍,然後才轉入攻擊。一開始方陣平穩地踏步前進,這樣的速度可以保持住緊密隊形,然後在齊人的第一批箭矢射落到方陣當中的時候,加快速度轉入小跑進攻!
這就是司馬法所謂的「行慎行列,戰謹進止」。
方陣內的長矛被放平,像是無數隻刺蝟般壓了過來,凹形的中央,蒙城人漆萬也舉盾護著脖頸和胸脯,手中短劍在卒長穆夏一聲大喝下,猛地敲打自己的盾牌!
他們喊出了自己的名字。
「武卒!」
劍盾和矛盾的敲擊聲,還有數百名武卒齊聲高呼發出的噪聲響徹雲霄,甚至傳到了數里外的甄邑,驚得觀戰的衛人也心神一顫,甄仲勛等人直接嚇得一屁gu坐倒在地。
而直面武卒的齊人更是害怕不已,心中的動搖如同蛋殼上的裂縫,越來越大。
他們整整花了半刻時間,剛剛才完成結陣,隨後在後方軍吏逼迫下邁步前進。瞧著這些像山一樣壓過來的晉人,可不是兩個月前那些散而亂鬥的魯師能比的。有的人小腿肚子都開始抽筋,立著不動,說什麼也不往前走了。
於是這些人便被後排的軍吏迅速殺死,前排的齊人甲士多是老卒,尚能堅持。但後排的徒卒卻陷入了無比的恐慌,腳步開始不知道該朝左還是朝右邁,剛剛被軍吏收攏的陣型再度鬆散起來。
兩邊的距離越來越近,只有五十步了。空氣在凝滯,所有人都呼吸沉重,仿佛一根繩索在脖子上越收越緊。
面對敵人那可怕右翼,齊陣左翼前進射箭的弓手們喪了膽,開始不聽卒長指揮,匆忙掉頭從甲士列陣的縫隙里鑽,想躲到後面。這一來卻弄亂了齊陣左翼的陣型,留下了很多明顯的空隙。
中央和右翼的弓手在後方劍盾的逼迫下又射了一矢才匆匆朝兩邊撤離,轉移到甲士背後繼續邊走邊仰頭拋射。但箭矢散而亂,雖然給對面密集衝鋒的武卒造成了十餘人的死傷,卻並沒能擾亂他們的陣型,反倒是自己慌了。
「頂住第一波衝擊即可,以重行輕則戰,壓過去,敵方必潰!」不知為何烏亞旅自己的聲音也在顫抖,說出來的話連自己都有幾分不信。
話音未落,對面的弩兵停住了,隨後開始朝兩翼再度斜斜移動,五排氣喘吁吁的弩手地依次上前,在四五十步的理想射程內,將早已上好弦蓄力的單臂弩平舉起來。
「不好!」齊人陣型有些鬆散的甲士們連忙齊齊舉盾防禦,但依然空出了許多間隙。
說時遲那時快,在蘇壽餘一聲高呼下,第一排弩兵用手指扳動懸刀,就是一輪齊射!
砰砰砰砰!
齊人左右兩翼的甲士只覺得盾牌上突然傳來一陣大力的衝擊,有的人被震得後退了一步,有人肚子上像是被狠狠揍了一拳似的朝後仰倒,還有幾支弩箭從縫隙穿過,射死了數名徒卒,引發了一陣混亂。
隨後,弩兵們乘著己方步卒還未跑到敵人跟前,開始了可怕的無間隙五段射。在給每把弩安上瞭望山後,準確度提高了不少,頓時壓制了齊人的行進。
短短几息時間,看不見前面發生了什麼的齊人弓手只來得及射了一矢,殺傷對方數人,而齊人甲士徒卒卻連續挨了對面三排弩矢,減員十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