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4頁
與其等貓兒饞得受不了時偷腥,還不如將魚送到他嘴邊,給他一個台階下,也算是阿姊對阿弟的一種憐惜吧。
當然,事後她也暗悔,也曾罵自己為何要這麼大度,同時也惱火趙無恤猶豫之後竟然答應了下來……
這會她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便開始「靜言思之,躬自悼矣」。
「淇則有岸,隰則有泮。總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果不其然,士皆是喜新厭舊……」
季嬴就這麼含著淚,酸溜溜地臥在榻上。只可惜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誰料外面的女婢傳來一聲驚喜的低呼,隨即門扉被打開了,有人在門邊笨拙地脫了鞋履,只著足衣,躡手躡腳地朝臥榻走來生怕驚醒了季嬴。
季嬴哪能聽不出來這是誰的腳步,心裡很是歡喜,卻故意閉目裝睡,別過臉去不理那人。
榻很寬,但那人依然小心翼翼地在邊上就寢,沒有貼身過來,也沒有扯被子,只是和衣而睡,似乎是生怕吵醒季嬴,還有她腹中的孩子。
就這麼僵持了一會,看他如此溫柔,一如往常,季嬴的心便軟了,冷冷地說道:「夫君這麼快便完事了?」換了二人親熱時,情意濃烈時,可是要折騰半晚上的。
趙無恤也不作答,在旁邊笑了一會,說道:「我讓她回去了。」
季嬴這下就詫異了,趙無恤不是那種坐懷不亂的人啊,她回過頭來問道:「為何……唔……」
還不等追問,她的櫻唇便被趙無恤封住了。
過了良久,二人的唇依依不捨地分開後,趙無恤才撫著她的腹部,凝視她的眼睛笑道:「諸侯權勢極大,國內國外美人無數,任我擷取,或許她們有千種風情,但都難以入我心扉。無恤可以有佳麗無數,但阿姊卻唯獨一人啊……」
……
這一夜無比漫長,又無比短暫,直到雲板敲了三下,兩人才沉沉睡去。
凌晨,宮女內侍們按時備好洗沐之物,寧監也在屏風外低聲道:「君侯,時辰到了!」
趙無恤不言,起身穿衣戴冠,鄴城外還有一整支的大軍在等著他,午時一刻,大軍將開拔南征。
季嬴也默默地看著眾人服侍趙無恤披掛上盔明甲亮的戎裝。
正如詩言:雄雉於飛,泄泄其羽。我之懷矣,自詒伊阻。雄雉於飛,下上其音。展矣君子,實勞我心。
她仿佛看到一隻英姿勃發的雄鷹正欲鼓翼飛行,自己想要阻止,卻又無從阻止,之後幾個月里,她必然是如望夫石般朝思暮想,憂心愁苦。日月如梭,青春行將遠逝,思念的人卻不見蹤影,閨怨的婦人也禁不住慨嘆:「道之雲遠,曷雲能來?」夫君什麼時候能夠回來呢?
但季嬴心中縱有千言萬語,最後只化作一句話,一句承諾:「妾待子歸!」
趙無恤則看著玻璃鏡里的自己精神煥發,齊家治國之後,自然是要掃平天下了。
他也回頭對季嬴笑道:「下次歸來,我便會攜你們母子同游徐州!讓世人知道,嬴雖舊姓,其命維新!」
第1057章 《南征記》譯者序
《南征記》譯者序:
《南征記》,又名《征吳錄》,原作者柳下越,字子騫,兗州山陽郡巨野縣人。其父柳下跖乃魯國人,曾在大野澤為盜,被趙無恤擊敗後收編,官至魯國左軍將,在歷次戰爭中為趙氏屢立奇功,也做下過「洛北屠俘」這種「人神共憤」之事。基於以上種種,有人說他是「英豪」,說他是「史上第一位農民起義者」,也有人說他是「屠夫」,蔑稱其為「盜跖」。其所做之事是功大於過還是過大於功暫且不論,柳下跖於趙國建立前夕,沿崤函古道入桃林塞進攻秦國時遇伏中箭而亡,如同驚鴻掠影,結束了他頗具爭議性的一生。
據《史記·柳下跖柳下越列傳》,以及現存的柳下家族譜牒記載,柳下跖戰死時,其長子柳下越僅有十七歲,正在臨漳學宮求學。臨漳學宮是趙國的官辦大學,也是世界上第一所真正意義上的大學,但最初時學宮並沒有後來諸子薈萃、百家爭鳴的盛況,僅有少數學派,各個學科也在起步階段。
柳下越少年時並沒有展現出過人的天分,靠著父親的威名才得以加入學宮,從臨漳學宮的檔案可知,他是一個偏科的學生,對禮、樂、詩、書等均無興趣,常言「小子無他志略,唯想效虞龍城、趙子葦立功異域,以獲封君,安能久事筆硯間乎?」當時名聲大躁的騎兵將領虞喜和趙葭給他很大的影響,其中趙葭還是柳子越在學宮時交往甚密的好友,在趙葭從軍後,常與他書信來往。
父親的功勳,好友的激勵,以及當時崇尚「軍功授爵」的大環境,使得柳下越沒有成為一個學宮先生,而是選擇了投筆從戎。與詩書相對,柳下越的騎術、御術、劍術、弓箭都很不錯,尤其值得稱道的是,他在方輿地理的學習上十分出眾,並對「大九州學說」有濃厚興趣。
在柳下跖戰死後,柳下越選擇離開學宮,迎接父親屍骨回鄉,將其安葬在大野澤東山島上。兩千年滄海桑田,隨著黃河濟水改道,大野澤也漸漸湮沒消失,過去的東平島現在是一片內陸窪地,柳下跖之墓也難覓其蹤。
總之,基於柳下跖對禮樂孝道的鄙視,柳下越也遵守其遺言,只守了一個月的孝期,便毅然加入趙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