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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著中山送來的那堆瑪瑙,以及壓在蓆子上的錯銀兩翼獸道:「中山為了說服我一起攻燕,送來的禮物的確很珍貴……」
太子恪心中一緊,連忙頓首道:「燕國也有珍寶!燕地遼闊,鹿茸、金銀、名馬,應有盡有,都可以獻給上卿!」
無恤笑道:「燕國的馬的確是好東西,但我已經有代地了,馬兒不缺。此外我雖然是對燕國的魚、鹽、棗、栗、桑、薊、鐵等物感興趣,但晉與燕之間通商隔著中山,交通不易,只怕很難到手,望之而不可及啊。」
「這……這……」
眼見太子恪已經開始方了,趙無恤也不再逗弄他了,身子靠前道:「不過這些都不是我最想要的,我想要的是燕國的保證。」
太子恪像是抓住了一根稻草,連忙問道:「什麼保證?燕國一定照做!」
「我知道燕惠公之女燕姬是齊國主母,而且燕國與陳氏交情匪淺。但現在,我要燕國立刻斷絕與齊國,與陳氏的一切關係,徹底回歸晉盟,燕人之前是如何侍奉齊國的,今後就要如何侍奉趙氏,可乎!?」
第863章 魏韓
「蔽芾甘棠,勿剪勿敗,召伯所憩。」
「蔽芾甘棠,勿剪勿拜,召伯所說。」
第二天一大早,將燕國太子送出阪泉城時,趙無恤賦了一首《甘棠》為他送行。
「此詩是西土之民懷念召公所作,還望太子歸去後,能祖述召公之政,外攘戎狄,內睦友邦。」燕侯身體不好,天寒地凍的隨時可能嗝屁,所以眼前的燕國太子,也許明年就是新的燕國國君了。
太子恪也一副依依惜別的樣子:「小子歸去後,一定力勸父親和諸大夫,斷絕與齊國、陳氏的關係,並每年交割栗、黍五萬石,葛麻兩千斤,以饗代地戍卒……」
這是燕國重歸晉盟付出的代價,正好能彌補代地糧食、布帛的缺乏,用這些換來與趙氏的友誼,太子恪覺得並不算虧。
趙無恤信誓旦旦地對他說道:「戎狄豺狼,不可厭也,諸夏親昵,不可棄也,太子放心,若是燕與中山相互攻伐,趙氏一定會助燕國!」
太子恪不怎麼放心地走了,車隊在遠處逐漸變小,趙無恤對他們的背影留出了諷刺的一笑,轉身回到阪泉城。
天空由黑轉成灰,雪下的更大,預示著冬天正式到來,趙無恤發動的這場戰爭挑了個好時候,正好在雪落前結束,而直到開春雪化前,周邊的勢力根本無法做出任何反應,等到那時,代地已經穩固。
而離代地最近的燕國和中山國,則被趙氏的武力嚇破了膽,趙無恤正好利用他們相互之間的提防和不信任,只是略施小計,讓他們不約而同地把對方當成了假想敵,如此不必費一兵一卒,便讓兩國爭先恐後地賄賂討好趙氏。
這樣一來,北疆遂定,新建立的代郡可以安心發展幾年了。
在趙無恤的戰略預想里,無論是燕還是中山,都不好打,補給線長,縱深較大,一旦開戰便是經年累月。倘若兩國意識到唇亡齒寒聯合到一起,更是麻煩。倒不如讓他們相互牽制,等代郡消化完畢再徐徐圖之不遲。
這麼冷的天氣,趙無恤也不想在北疆久留,十一月底的時候,組建好代郡的第一批草台班子後,他便從句注塞回到晉國,回到了名義上的晉都銅鞮。這裡有晉平公開發的地下熱泉,正是過冬的好地方,他甚至以公謀私,將妻妾夫人們接到這裡來,已經懷胎八月的季嬴也正好可以在這裡臨盆待產……
不過趙無恤並未優哉游哉,大被同眠,搞定了國外的勢力,國內還有兩家強卿等著他去應付呢。
……
魏駒反覆讀著銅鞮送來的信件,直到那些字句在眼前模糊成了一團。
「趙氏剛剛滅了代國,這時候邀請魏氏去銅鞮會談,不知是何居心,吾等,還是小心為好……」
「縱然趙無恤別有用心,但他是以國君名義,召集魏、韓去銅鞮舉行三卿合議的,吾等還能推辭不去不成?如今趙氏粗安,兵強士附,挾晉君以令二卿,畜士馬以討不庭,誰能違抗?倘若如此,反倒是給了他口舌,說我魏氏不敬國君,亦或是和韓氏達成盟約,孤立魏氏。」
距離三卿的侯馬之盟已經過去了整整兩年,魏曼多算是深深地感受到了,讓趙無恤獲得了上卿的位置,又將國君挾持到銅鞮,實在是大大的失策……
過去兩年間,趙氏儼然成了諸侯的主盟者,他的婚禮,諸侯紛紛遣使朝聘。曹國君主的廢立,也是趙無恤乾綱獨斷,代表晉國去參與此會,根本沒有徵求魏、韓的意見。
更讓魏氏心驚的是,趙氏今年深秋的時候突然發難,奇襲代國,不到一個月就滅亡了盤踞晉北五十年的代戎,速度之快,讓他們根本來不及有反應……
其實,就算魏是想有所反應也做不到,因為他們的主力都被大河對面的河西秦軍、知氏牽制住了。
魏氏在長平之戰里可恥地背叛了知氏,從背後狠狠插了他們一刀,直接導致知瑤、知國戰死在丹水。從此之後,魏氏變成了知氏的仇敵,知伯死前年年不忘的,就是對魏氏復仇!
如今知氏由知果做家主,他將河西獻給秦國後,做了秦國的上大夫,在少梁城磨劍赫赫,無日不思復仇之事,光是去年一年裡,就有好幾次越境過來焚毀魏氏亭驛,掠奪人口秋糧的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