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9頁
在魯國當了幾年大農丞,走遍魯邦的山山水水,樊遲越發成熟穩重了,不過這戰時的特殊時期,他也發揮了自己能領兵的特長,帶著西魯的農民們搖身變一變,變成了征糧隊和輜重隊。
他跟冉求一起領過兵,所以對戰略軍勢也有一定了解,於是便接過話道:「河間北拱燕國,南臨河、濟,水陸衝要,塗道所經。當年齊桓公由此剪孤竹,服北燕。如今被陳氏搶先奪取,邯鄲的腹部便等同於向他們敞開了。」
「不錯,他看準的就是我主力來衛國的時機,就像是嗅到肉味的餓狼一樣,忙不迭地渡河西去了。」
樊遲頗有些擔憂地說道:「陳氏西進,而邯鄲等地才剛剛被將軍攻下數月,人心依然不太安穩,若被陳氏中行氏殘部反攻,去年的辛苦不就白費了麼?何況邯鄲若失,將軍東西兩端的敵人就能通過邢地和釜口連成一片,到時候趙氏就真的團團包圍了!」
趙無恤讓他勿慮,「子遲勿憂,邯鄲豈是那麼容易攻下的?」
「我雖然將主力帶了出來,但邯鄲和邢地還有5000人駐守,馬首大夫趙伊也帶著一師之眾留守中牟,隨時可以策應,光憑這些兵力,自保是沒什麼問題的。」
話雖如此,但相對而言,邯鄲還是比較空虛的,問題還是在於趙氏多線作戰,兵力捉襟見肘。除了職業當兵的武卒和騎兵外,去年徵召的兵卒,放他們回去春耕後,二月時又立刻再度徵召了,同時被強迫入伍的還有河內、邯鄲地區的當地人。
幸好邯鄲在幾處新征服地區中還算穩固的,畢竟趙無恤將邯鄲氏的舊勢力連根拔起,順便提高降兵們的政治和經濟地位。若被陳氏和中行反攻,那些人剛得到的土地就不一定保得住,他們應該會站在趙氏這邊保衛邯鄲。
樊遲面色一喜:「這麼說將軍不打算回師?」
趙無恤道:「陳氏之所以去邯鄲,就是為了誘使我放棄攻帝丘,他們擔心衛國若被我全取,陳氏的夷儀、高唐便暴露在我騎兵攻擊距離內。」
樊遲這才恍然:「原來如此,陳氏是想攻將軍所必救,好解帝丘之圍?」他雖然會打仗,可性情還是老實了點,可為軍吏,卻不可為統帥。
無恤笑道:「陳子常想法是好,但也不看看邯鄲是誰在守?教我行軍打仗的郵子良司馬!想要輕取邯鄲,陳恆恐怕是太高估自己的斤兩了,只怕他以為撿了軟柿子,其實卻一頭撞到了鐵板上!」
「既然如此,將軍便能專注於攻克帝丘了。」
樊遲這下放心了,郵無正的本事,那次奔襲五百里攻擊濟西他是看在眼中的,算是趙氏軍中最能打的將領了。
「虛則實之,實則虛之,陳子常攻邯鄲亦真亦假,一方面可以吸引我回師,若我不回,他便可以在那邊攻城略地。而我圍帝丘,也亦真亦假,齊軍主力不來,則衛國不保,若來,我正好與他們在這桑間濮上決一死戰!」
身為主帥,趙無恤很清楚趙軍現在的優勢和劣勢是什麼,優勢便是連戰連勝,士氣高漲,蓋過了長期徵召的怨聲載道。而且騎兵較多,不懼怕野戰。缺點則是四面受敵,兵力捉襟見肘,若長期拖下去頗為不利,他一直以來都是拆東牆補西牆,集中優勢兵力尋敵決戰。
這樣才能讓勝仗繼續下去,而不是對峙數年後銳氣喪盡,師老兵疲。
尤其是,趙無恤最擔心的不是陳氏,反倒是位於戰線一西一東的晉和魯:知氏和魏氏過去一年裡不急不緩地鞏固領地,然後慢慢向趙韓進逼,他們實力尤存,或者說,在吞併了范、中行在太行以西的力量後,變得更加強大了!
而魯國,趙無恤在魯國時擁有絕對的權威,但在他離開的這一年裡,可沒少鬧出么蛾子。去年的攻勢里,雖然沒有什麼失地,但秋收卻被耽擱了,今年許多地方都缺糧。也虧了張孟談和虎會、宰予、冉求等人使盡渾身解數才讓魯國維持住局面,等到他騰出手處理東線戰局的時候。
可趙無恤在行動,敵人也沒閒著,齊國在二月中旬又發動了一場攻勢,這回不是試探了,齊國出動了整整五萬大軍,一萬在後方壓陣,兩萬在西魯防止趙軍東進,其餘兩萬分別攻泰山和東魯!他們來勢洶洶,為此趙無恤很擔心魯國還能撐多久。
所以他巴不得齊侯能調頭帶著他的大軍過來,陳恆想「圍邯鄲救衛」,而趙無恤也在「圍衛救魯」,在這桑間濮上,他已經設下了一個陷阱,等著齊人來鑽……
不過進入衛國已經快一個月了,趙軍陣仗鬧的很大,連偽衛侯都扶持起一位,帝丘已經進入滅亡倒計時。可齊侯那邊,卻沒有西來支援的跡象,齊侯和他的將軍國高,似乎另有打算,無恤也有些疑惑,這一戰略欺騙稱得上是完美,難道齊軍中另有高人,看穿了趙無恤圍點打援的計劃,能說服急躁的齊侯杵臼暫時別管必救的帝丘?
想到這裡,趙無恤皺起眉來,對風塵僕僕的樊遲道:「子遲,你剛從魯國過來,且將魯國的近況一一告知於我。」
樊遲這才下拜,面色嚴肅地說起了他這次來,除了運送輜重外的正事。
「好讓將軍知曉,齊軍的春季攻勢極猛,在沒有武卒守備的地方,簡直如土雞瓦狗般敗退。光是我親眼所見的泰山一線,投降的邑有之,不戰而逃的大夫有之,打算叛魯的人有之,魯國內部局勢也並不安穩,士和國人無不盼望將軍能早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