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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想到的是,這一送,就送到趙都鄴城去了……
五月中旬時,驟然停止了北伐的趙無恤率領大軍返回,在邊境話別時,突然挾持燕侯歸鄴。
趙無恤聲稱,燕侯只是在鄴城做客,少則三月,多則半年必歸,讓燕國勿要輕舉妄動。接著,他又以燕國不穩為由,留下趙軍一旅進駐碣石,一師進駐臨易,更讓代郡方面接管了居庸關等城塞,燕國國內無主,朝堂一片混亂,獨立地位岌岌可危。
對此,薊都的燕國卿大夫們除了接受現狀外,別無他法。
不僅是趙軍已經入駐燕國,燕侯也在趙國手裡,他們投鼠忌器。也因為之前幾個月,一萬趙軍人吃馬嚼,將燕國的軍用儲備糧消耗殆盡,燕軍想要反抗也有心無力。雪上加霜的是,派去接受遼西的軍隊灰溜溜地跑回來了,原來趙軍剛一走,桀驁不馴的貊人便再度反叛,燕國反倒得指望駐紮在碣石的趙軍幫忙鎮壓……
這一招釜底抽薪之計極為狠毒,弄得燕國,這個唯一有實力對趙國大後方造成威脅的千乘之國喪失了戰鬥力,趙無恤再也不必擔心大舉南下時,北面出什麼么蛾子了。
同樣,三齊也因為趙國的「北伐」之令,在沿海大造船隻,耗盡了民力,五月下旬時,他們得到了鄴城的指示,沿海船隻統統南下,集中到東海郡的朐港(連雲港)去!
「不是向北,而是向南!?」三齊恍然大悟,但卻悔之晚矣。
狂風開始從燕趙之地悄然向南吹拂,蕭蕭瑟瑟,洪波湧起。
但遠在萬里之外的楚國,因為空間的阻隔,距離被北國大風波及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同樣是五月份時,郢都的變法已偃旗息鼓,貴族縣公們對白公勝的抨擊卻方興未艾,許多人恨不得置他於死地,而這場紛爭的始作俑者白公聽了令尹子西的話,閉門不出,似乎在避風頭,又似乎在醞釀著什麼。
五月初三這一天,江漢平原上一輪新月十分晦暗,一隊來自淮南的商船連夜駛過漢水,在日出時分溯流而上,抵達了郢都南垣水門之外……
PS:薊……賓客相過,以婦侍宿,嫁娶之夕,男女無別,反以為榮。後稍頗止,然終未改。——《漢書·地理志下》,今天只有一章了。
第1189章 惟郢路之遼遠兮
雖然地處南國,但朝濕的的碼頭在清晨依舊顯得有些清涼。
天蒙蒙亮時,郢都南垣水門的小吏已經站在門外,他衣著單薄,一邊將手藏在衣袖裡揉搓取暖,一邊盯著面前緩緩靠近的那艘大船,抱怨它來的太早。
黎明前抵達的船隻不被允許入城,這是楚國世代傳下來的條例,所以大多數商船都會在太陽升起後再來,而不是整夜等在外面,天蒙蒙亮就駛來。
楚國江河湖泊縱橫,水上交通發達,所以船與車一樣,成了商賈往來的重要交通工具,也衍生了比北方更加豐富的船種。眼前這艘船是一艘大商船,船頭是穿著皂衣的商賈,船兩側則是穿著短打搖櫓的船工,船吃水很深的,也不知甲板下面藏著什麼貨物。
小吏舔了舔乾燥的嘴唇,決定,看在它來這麼早的份上,好好敲詐一筆……
然而等他坐著小舟迎上去,叫叫嚷嚷地問他們從何處而來時,那領頭的中年商賈躬著身子,笑著回答道:「上吏,吾等來自淮南,是白公的商船。」
「白公……」小吏倒吸了一口涼氣,沒了先前的訛詐心思,肅然起敬起來。
若說在十年前,王孫勝初歸楚國時,楚人基本不知道誰是王孫勝的話,那現如今,白公勝之名則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鄉村裡的老者聽到此人之名會翹起大拇指;各地鬱郁不得志的窮士除了投奔外國外,又有了一個新的去處;郢都的孩童騎著竹馬打仗,也會扮作白公的兵卒,把已經滅亡吳王夫差當成反派,將白公視為大英雄。
因為信息的閉塞和不全面,楚國的平民更多隻知道此人乃廢太子建之子,報以同情,但因為信息的閉塞,卻並不知道他是伍子胥的養子。
如此一來,便造成了白公勝被貴族們恨之入骨,但在民間卻聲名甚隆的局面。
於是小吏的態度頓時和藹了許多,那商賈也不失時機地遞上一袋蟻鼻錢,攤著笑道:「上吏,郢路遼遠,吾等極為疲憊,是否能快些入城?」
話雖如此,但出于謹慎起見,還是查驗了一下他們的銅節。
節是水陸交通運輸憑證,相當於後世的交通運輸通行證,楚國那些食於官府的商賈只能得到木節,而縣公等特殊階層卻可以得到銅節,節上規定了可以運輸的貨物種類,並在經過關隘時予以減稅或免稅。
檢驗之後,這果然是白公的舟節,小吏頓時感覺它很燙手。雖然如今郢都局面讓人有些看不懂,本來已經官至左尹,權傾朝野的白公,卻突然被縣公貴人們群起而攻之,灰溜溜躲回家裡了,眼看就要失權。
即便如此,白公依然是小吏招惹不起的,何況,他們這些低級的小吏、士人,都對白公的境遇憤憤不平。
既然是白公的船隻,一切都好說,按照楚國的慣例,隸屬於縣公的商賈船隻,可以免稅出入各關隘河道,雖然上面嚴令規定要檢查貨物,防止一些楚國獨有的戰略物資流落出去,但按照慣例,水門的小吏決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他們過去,只是隨口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