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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周圍不知從什麼地方鑽出來無數黑漆漆的影子,指著他怒斥,拉拽他的手腳,將曹伯拖下君榻!他掙扎,卻陷入包圍中,無濟於事,呼喊求助,那些向他效忠的國人和壯士卻視若罔聞。
直到有人搖晃他的肩膀,這才讓曹伯陽即刻驚醒,夢裡的恐懼仍讓心臟在胸膛里撲撲直跳。
推醒他的是宮中一名老豎人,曹伯這才注意到屋內還有其他人,室內的燈燭熄了,光線昏暗,榻前陰影憧憧,他只能隱約看清,許多人們穿著甲冑。
「汝等何人?怎敢不卸甲便闖進寡人的寢堂?」
莫非這些人也是噩夢的一部分?不待他們回答,曹伯趕緊翻身回去,想尋找自己掛在床榻旁的寶劍,這時候終於有人提著燈燭走上前來讓他看清臉龐。
「君上,是仆臣啊……」
是他的執政卿公孫疆,前些日子公孫疆向曹伯獻上了「求霸」之計,加重國內稅賦勞役,叛趙而攻宋,希望在紛亂的局勢里讓曹國撈到更多的好處。公孫疆昨日還喜氣洋洋地來告訴曹伯,說這些日子以來,南部前線一直「屢戰屢勝」,曹軍已經快打到商丘了,而趙兵也被阻隔在濮水以北不能動彈。
只是今日,他早已沒了昨天的意氣風發,而是滿臉驚懼,連冠都沒戴,頭髮蓬亂無比,嘴唇顫顫,欲言又止。
曹伯陽掃了一眼屋內眾人,人人臉上帶著恐懼,事情不對勁。他隱約聽到,透過窗口和門縫,有聲浪透了進來,宮外似乎聚集了許多人,紛紛攘攘。
衝撞宮門?好熟悉的往事。
曹伯陽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就像幾年前,他叔父曹聲公被曹隱公所弒時陶丘的動盪,又好像他親自經歷過的,他父親曹靖公殺曹隱公時的全城沸騰。
曹國這還沒安定超過十年,好容易在他手裡得以「中興」,難道又要亂了麼?
他回頭瞪著公孫疆,這個他無比信任的臣子,怒喝道:「外面到底出了何事!?」
「臣有罪……」公孫疆跪地稽首不止,若今天的事情不突然爆發,他將敗仗說成勝仗的謊報軍情或許還能維持一些時間,可如今卻再也瞞不住了。
公孫疆最後才抬頭訥訥地說道:「君上,是國人……國人們暴動了!」
第733章 虎狼!
四月中旬,在得知曹國生變,截斷了宋軍北上的必經之路後,趙無恤恐孤軍深入則背後有危,只得改變計劃,先排除後顧之憂。他派陽虎出擊,帶著一師之眾去配合宋軍解決曹國。
「陽虎一如其名,虎狼也!」
這是楊因暗地裡對陽虎的評價,陽虎早在魯國時便常常是三軍統帥,用兵以兇狠和無情著稱,入晉變更姓名後雖被趙氏重用,但多數時間以謀士身份跟在趙氏父子身邊,很少有領兵獨當一面的機會。
這頭肉食動物很聰明,知道這次之所以帶的兵不多,且多為從河內新徵發的兵卒,是因為趙無恤對他仍心存忌憚。在拿曹國練兵之餘,又何嘗不是對他的考驗?所以這次任務要辦得漂亮,不能錯過取信於趙無恤的機會。
曹伯在濮水北岸的據點洮邑兩天就被輕鬆攻克,隨後陽虎南渡濮水,帶著一群新兵蛋子輕車熟路地開進曹國,直撲陶丘。
在進攻兇猛之餘,陽虎統兵也極為殘暴,他認為自古以來善用兵者,是那些在訓練作戰時能殺士卒之半者,其次是殺十分之三者,其下是殺士卒十分之一者。能殺其半者,威加海內;殺其十三者,力加諸侯;殺其十一者,令行士卒!
在他看來,趙無恤很注意訓練和作戰的傷亡率,雖然博得了士卒愛戴,但若只是如此,頂多能力加諸侯……想要威加海內,還得多狠下點心來。
所以陽虎身體力行,統兵後立刻給兵卒們來了場下馬威,一次性砍了幾十顆人頭,叫將吏噤若寒蟬。破洮邑後還將富戶豪長,連同當地府庫的糧食搶掠一空,等著大軍經過時就食。
當年進攻鄭國時,他就用類似的法子將匡地禍害的不行,以至於幾年後和他身形相仿的孔子路過,還被匡人困住,差點死了……
陽虎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招人恨,會被史官在簡牘里狠狠記一筆。可想要做大事者,一直這麼婦人之仁怎麼行?雖然趙無恤不直說,可派他來的心思難道還不清楚?就是想讓陽虎發揮既往風格做個壞人,把曹人的膽子嚇破,然後等趙氏僚吏接手時,才能懷仁安撫,讓曹人歸心……
所以接下來,陽虎繼續略曹國四野,焚毀其田地,掠奪其糧谷。抓到的曹國人不論男女老幼全帶在軍中,打算到了陶丘後壓上去填溝壑,加上宋軍也快到了,頂多十天就能撲下陶丘。
回頭看著密密麻麻,衣衫襤褸,卻陰沉地凝視他和他那匹坐騎的曹國人,陽虎不為所動。
「為君者假仁假義搏名望人心,自然就得有鷹犬放手做惡事。」他打算攻下陶丘後,要讓手下的新兵人人都將兵刃染紅,壯一壯膽氣,也順便震懾曹人,讓他們十年內再也忘不了這猩紅的一夜。
「陶丘富庶,市肆徹夜不息,侈靡之所里美女雲集,錢帛更是堆積如山,破曹之後可以大掠三日。但府庫的財物將作為將軍的軍費,給武卒發放軍餉賞賜用,誰也不得妄動!」
得到這承諾後,人人歡呼雀躍,只有監軍一臉尷尬,這和武卒軍規,不太相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