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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撐犁孤塗單于!」
聚集在此的塞外部族成千上萬,齊齊發聲,竟然不亞於方才的三軍振旅。
趙無恤有些不解,回過頭,問身後精通塞外語言的趙佳道:「此乃何意?」
受這場面影響,趙佳也激動萬分,她在馬上垂首,手放在胸口向兄長彎腰致敬,隨後才抬起頭,那已經許多年未曾彈淚的雙目,已是熱淚盈眶。
「單于,意為廣大土地的所有者,而撐犁孤塗!就是天子的意思!」
在一片嘈雜的歡呼中,她高高舉起自己的手,嘶聲力竭地喊道:「兄長便是諸部臣服的金帳王,草原的撐犁孤塗大單于,塞外的天之驕子!」
第1151章 塞外天子
從某種層面上來說,春秋之際,中原的城郭之民與草原上的牧民在宗教信仰上,有很多類似之處,比如他們都相信靈魂不滅與祖先崇拜,迷信鬼神、偶像崇拜並崇尚勇武,習慣盟誓,日常生活和軍事生活中多行使巫術,巫履行宗教行為外還兼任醫生職能。
只是中原逐漸由蒙昧野蠻變得充滿人文關懷和理性,但草原再過兩千年還是那個鳥樣。
而兩者之間最相似的地方,就是以「天」為核心的自然崇拜體系。
草原上各部落對天充滿尊崇,每年都有許多集會和節慶用於祭祀天神,各部落都相信,自己的祖先是被「天所立」,而若是哪個部落惹老天爺不高興了,就會受到霜雪冰雹的懲罰,牛羊死絕。
相應,的他們中間也有一個「天子降世,使引弓之民併為一家」的傳說。
現在,這個傳說成了現實,然而草原的征服者,卻是來自中原的金帳王。
雖然是異族的征服者,但這並不妨礙草原諸部在趙軍強大武力的威脅下,將趙無恤視為自己的「撐犁孤塗」,也就是天子。
他們的五體投地和歡呼來的突然,卻也恰到好處,這正是趙無恤在此檢閱三軍,殺俘立威希望達到的效果。他順水推舟,欣然接受了這個稱呼,自此以後,他不但是中原的伯主,還是草原諸部的「撐犁孤塗單于」,塞外的天子!
這場獻俘結束後,趙無恤在寬敞的金色大帳里接見了諸部首領,這些首領們進入轅門時,沒有一個不是跪著前行的,誰也不敢仰視。
倒是空同氏首領帶來的那個草原少女初生馬駒不怕虎,大著膽子,抬起頭仔細瞧了瞧金帳的內外裝飾。
營帳入口兩旁,趙無恤最信任的幾名羽林侍衛矗立著,他們穿著染成紅黑相間的鐵札甲,頭盔上有鍍金的太陽標誌。這些金屬甲冑打磨得那麼閃亮,以至於空同明珠能從護心鏡上看清自己的俏麗的臉龐,那張臉是如此的動人,還穿著一身精心挑選的盛裝。她已經從父親的耳提面命里知道自己此行要擔負的使命了,空同氏的興衰,就壓在她的胸脯上。
所以,她哪有餘暇來顧影自憐?必須以最光彩照人的形象入帳,博得金帳王的歡心。
進入金帳後,環視四周,空同明珠簡直無話可說了,這是她有生以來呆過的最大最華貴的帳篷,裡面的空間比河宗城裡最寬敞的廳堂還大,各種為趙侯炫耀富裕而準備的奢侈品比比皆是:十多張虎皮連接的地毯,毯子上林立擺放著長案幾,案几上有鍍金的酒壺,角杯銅樽,精緻的銀盤,盤上是中原的令水果,以及香噴噴的點心。
除此之外,帳篷牆壁上海掛著一把長弓和一袋羽箭,兵器架上任何一把武器對於空同人而言都是神兵利器,而架子旁停歇的鷹隼,則是趙侯從東胡部落處得到的禮物。
她跟著父親和眾部族首領下拜稽首,整個身體都貼在地毯上,抬起頭時,她見到了金帳王的真容。
這是一位很精神的中年人,之前閱兵儀式上那一身華麗的鎧甲已經卸下,放在架子上,轉而穿戴起中原的禮服,冠冕堂皇,威風赫赫,坐在中央的案几上,眼神如同他那隻鷹隼一樣犀利。
並不是空同明珠理想中的夫君形象,但也不算差,據說他擁有一部分狄人血統,但空同明珠沒有看出來,只看到了他身為中原君主的驕傲。
空同氏首領就坐後,怯怯地說著祝福趙無恤身體安康,武功赫赫的話,請翻譯的人一一轉述,然後開始介紹起他的寶貝女兒來。
「明珠是草原上最美麗的姑娘,她願為撐犁孤塗單于獻舞……」
趙無恤微微頷首,准了。
在明快的胡琴和低沉的胡笳聲伴奏下,空同明珠開始在帳內翩翩起舞。她頭頂小碗,手持雙盅,在音樂伴奏下,按盅子碰擊的節奏,兩臂不斷地舒展屈收,身體或前進或後退,時而抖肩、時而翻腕,顯得熱情奔放。
跳完之後,還乖巧地朝眾人行了一個中原女子的萬福禮,引起陣陣掌聲。
「善,賞金。」
趙侯似乎很欣賞她,不但給予獎賞,還讓樂官記住方才所奏的舞樂,回到鄴城後作為「空同樂」加入到宮廷樂譜里。
「何必如此麻煩,將拉胡琴和吹胡笳的下人,全部獻給撐犁孤塗單于不就行了。」
空間氏族長獻媚地討好,又一指保持施禮姿勢的空同明珠:「若是撐犁孤塗單于看得上,也將小女一併帶回去,欣賞舞蹈之餘,還能溫暖床榻……」
「這……」這麼明顯的獻女行徑,趙無恤有些鄙夷和不齒,但臉上卻看不出情緒。過了半響,權衡了利弊後,才點頭道:「那寡人便多謝空同氏的厚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