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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旁的郵無正也說道:「此人極為大膽,為了尋求晉國支持無所不用其極,數次主動帥兵攻齊,有勝有敗。」
「到了今年二月,又慫恿魯侯為晉國發兵侵襲鄭國,攻打胥靡,奪取匡地。因為他年少時曾被衛國大夫蔑視過,此次就肆意報復,去的時候不派使者向衛國借路。等到回來,又故意讓季氏、孟氏二卿從濮陽南門入,由東門出去,還住在濮水的豚澤附近。此舉辱衛太甚,衛侯大怒,一度想讓大夫彌子瑕追擊魯軍,受大夫勸諫乃止。」
趙鞅捋著鬍鬚暗暗想道:「陽虎敢於惹怒衛侯,難怪此次讓衛國利益受損的割甄邑之舉,季孫斯尚且有所疑慮,但陽虎卻毫不在意。既然如此,只要陽虎在魯一日,無恤所獻上的離間魯衛,使之不容易被齊國一同收納進盟邦的計策就更容易實現了!」
竇犨卻聽得有些憤憤然,他進諫道:「主君,此等亂臣賊子,主君若是能說服知、中行二卿,再配合三桓發晉軍將其誅殺,可正魯國上下尊卑之位,結束禮樂崩壞的局面。一如魯國中都宰孔丘所言,君君臣臣,克己復禮!」
原來竇犨在晉國時,便對孔子的政治理念十分認同,這次入魯還存了前往中都邑去拜訪孔子的心思,此時便乘機提了出來。
趙鞅虎目斜視,對於竇犨的建議他很不以為然,他道:「魯國之政與我何關?陽虎如今對晉國親昵,對齊國強硬,比懦弱的三桓可靠得多。何況他方才還出言相助,讓無恤入魯為大夫一事得以順利,我雖不便與之私會,但仍會回饋禮物以示親近,怎能發兵擊之?」
再說了,要正上下尊卑之位,恢復古舊的尊尊、親親的周禮,趙氏是不是也得將領邑統統交歸晉侯、公族,和三卻一樣待死呢?
晉國中軍佐主意已定,竇犨苦勸無果,趙鞅讓和陽虎身份相當的中軍司馬郵無正親自去送回拜帖,又回贈了禮物,對陽虎表示感謝。他表示自己身為晉國次卿,有君命在身,不能私會他國家臣,只能待來日再見。
打心裡,傲氣的趙鞅並不覺得陽虎能與自己平起平坐,但依然表達了交好的意願,暗示若是魯國有事,趙鞅會考慮做他的靠山。
陽虎接到回信後雖然遺憾,卻又無可奈何。
和陽虎共處一室的是五名或穿戎裝,或長冠深衣的士人,他們出身三桓的邑宰家臣、庶孽小宗。
其中季寤,公鉏極、公山不狃三人在季氏那裡不得志,叔孫輒、叔孫志在叔孫氏那裡不受寵信。於是他們便和出身低微,在魯國有實而無名的陽虎勾結在一起,被魯人稱之為「一虎一豹四犬」,形成了一個「陪臣執國命」的勢力集團。
「虧陽子如此敬仰趙卿,誰知他也固守舊禮,不願與陽子相會!」
季氏的費邑宰公山不狃憤憤不平,此人臉上有一道長疤,看著有些猙獰,其人性格剛硬,手握萬戶大城費邑,有甲兵數千人。是陽虎勢力里的第二人,就是那所謂的「一豹」。
陽虎卻不以為忤,身材高大的他背著手在廳堂內走了幾圈後,蔚然而嘆道:「此事不能怪趙卿,身為晉卿,居於國外自然要恪守一定的禮節,是我心急冒失了,速速派人獻上回禮。」
話雖如此,但陽虎臉色還是有些不快的,受此刺ji,他仿佛下定了決心般,轉過身對在場的五人說道:「我聽說,當年晉文公歸國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為國內公族舊氏正名育類……」
「唯。」
「二三子,吾等也需要正名!正名,正名,正名!」
陽虎咬著牙,將這兩個字連說了三遍,以示重視。
「我曾聽國人談起過孔丘的言辭,此人雖然迂腐,但許多東西卻說得不錯。當今天下,頗多名與實不相符者:晉國實在六卿,名在國君;魯國實權在我,名卻在三桓處!」
他虎目掃視五人,一手扯開深衣,露出了臂膀惡狠狠地發誓道:「正因為我名實不符,才有了今日趙卿拒宴之尷尬,陽虎在此立誓,今年之內,吾等必取三桓而代之,使得實至而名歸!」
……
七月上旬將盡,有一名貌惡的使者乘著牛車,在從魯國西鄙通往廩丘的凃道上開來,他一路高舉著帛制的旗幟,上面書寫著密密麻麻的篆字。
此人正是作為無恤使者前往瓦地私遞帛書給陽虎的封凜,不同於數月前打扮成落魄商賈摧眉折腰途徑此地,這次他帶著趙無恤成為魯國「甄大夫」「廩丘大夫」的消息而來,所以穿了身醒目的錦衣,坐在安車上趾高氣揚。
沿途經過的鄉野小邑、亭舍驛站,他都按照無恤之前吩咐,停車宣讀手持的「露布」,又讓小吏們將此消息通知轄下的各里閭知曉。務必讓所有人知道,他們的主人換了,從齊國的烏大夫,換成了魯國的趙大夫!
這種新穎的「露布」,可以說是古代報紙產生以前,時效性、公開性最強的傳播媒介了。一時間,廩丘換天的消息傳遍廩丘,甚至傳到了雞犬相聞而民眾老死不常往來的偏遠野鄙中。
等到封凜進入廩丘城外郭后,這場外宣工作更是達到了高插o。他在城門口宣讀露布並將副本貼在城門口,頓時讓這座尚未完全脫離軍管的要塞城邑一片喜氣洋洋。軍吏和趙兵們交響慶賀,甚至連已經漸漸習慣被趙無恤統治的齊人們也鬆了口氣。
成摶等老班底則簇擁著封凜來向趙無恤報喜,齊刷刷在廳堂下朝無恤行臣拜君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