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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耕好言談,一說開來就停不下了,他在趙無恤耳邊說道:「子泰且看,與四公子同坐的俊美男子便是這次的衛使,君上的叔父公子朝。」
「公子朝?」趙無恤一愣,隨後恍然大悟,原來是他啊,這場聯姻還真是有意思。
公子朝是宋平公的庶子,號稱天下少有的美男,更勝過韓虎幾分,諸侯凡是見過他的,都讚嘆「宋朝之美」。論起輩分,他還是宋公的叔叔,南子的爺爺輩。
這人和衛侯的關係十分複雜,他身為衛國大夫,既受到男女通吃的衛侯元寵幸,又與衛侯嫡母宣姜有染。在衛侯有了新寵彌子瑕後,公子朝不知是不是因愛生恨,竟然勾結卿大夫齊豹等一同作亂,想驅逐衛侯。
衛侯在齊侯的支持下平定了叛亂,於是公子朝逃亡到晉國,隨後又到了齊國。在齊衛和好後,他似乎和老情人衛侯達成了和解,主動為衛侯當起了媒人,宋衛姻親之所以能成,公子朝出力不少。
與此同時,對面的宋國公子們也在對趙無恤指指點點。
「叔父,那便是被逐出國的趙氏庶子,他一口咬定是齊國派人刺殺了老司城,極力慫恿君上對齊國開戰,配合晉國夾擊鄭、衛!」
公子朝高冠博帶,雖然年近四旬,卻依然面如冠玉,眉眼俊美,身材修偉。聞言後,他露出了淡淡的一笑,似乎對趙無恤很是不屑:「如此容貌平凡的孺子,被逐出國失了職守,竟然還想做晉國的行人說客,今日親晉的司寇、司城都不在,我正好可以當面辱他一番,讓君上下定決心!」
五位公子正湊一起出著要如何才能讓趙無恤難堪的主意,樂大心也未阻止他們,就在這時,卻聽到大殿中一陣鍾罄齊鳴。
在樂大心和向巢的帶領下,賓客們紛紛起身行禮,卻是一身雍容禮服的宋公與剛剛完成及笄禮的公女南子攜手而來!
宋侯元年過四旬,他今日頭戴玄冠,身穿作為儀式禮服的玄端素裳,顯得格外精神。
「二三子免禮,就坐罷!」
而他手邊的翁主南子,則讓公子朝徹底挪不開眼睛了。
他心裡想道:「此女不論看上多少眼都覺得不夠,當年我離宋時又如何想得到,昔日相貌平凡的垂鬟幼女,竟然變得如此絕美不可方物!」
公子朝的手不住地撫摸著壓住袍服的玉玦,心中暗暗為此女可惜。
「兩國的聯姻已經商議妥當了,再過一年就要親迎婚娶,我與衛侯同床共枕過,他是何人我還不清楚?哪裡配得上南子,這世間也只有我,才配與之攜手!」
想到這裡,他便露出了自戀的一笑,其實這門親事,還是他慫恿的,但目的卻不是為了衛侯,而是為了自己,他一直尋思著要如何得到這位「侄孫女」的芳心,在宋國自然是不可能,到了衛國卻有幾分機會。
趙無恤已經見過宋侯元多次,還對坐交談過,可卻是第一次見到南子——樂祁葬禮時她也有去,卻沒有和無恤相遇。
今日,無恤方才看清了她的容貌和舉止。
南子穿著一襲紫色深衣袍服,華麗而高貴。她纖腰上束了一條綴玉的帛帶,烏黑油亮的秀髮挽了一個高椎髻,髮髻上插著一枝通體潔白別無雕飾的玉笄。她眼神嫵媚,唇如櫻桃,是無恤見過容貌能與季嬴相媲美的唯一一人,靈子、薇亦不如她。
宋公偕同南子在台上的主座緩緩坐下後,寬袖一揮,讓樂工奏響舞樂,正式開始宴饗。
身為國君獨女,極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南子側面而坐,她縴手拿著象箸和商匕,不時服侍宋公進食飲酒,顯得乖巧而舉止優雅。
但,趙無恤卻注意到,她的眼神在賓客們的臉上一掃而過時,卻流露出了一絲煩躁和不屑。
要是換了在晉國,讓公女出來主持宴飲招待賓客這種事情是極其失禮的,但在宋國卻是尋常。
因為繼承了殷商的傳統,宋國重婦,女子的地位比別國要高。
宋國女子能參與祭祀活動,為父親和夫君舉行祭祀以祛除疾病。她們在經濟上也相對獨立,比如南子,就在彭城一帶占有一定數量的田地作為養邑,季子嫁吳,也是帶著邊境的養邑陪嫁過去的。
在幾輪飲酒過後,賓客們紛紛起身獻上賀詞,大多是溢美之辭,也有吟誦詩歌加以奉承的。看得出來,其中那些個年輕的貴族,已經南子的容貌迷得神魂顛倒,南子的及笄許嫁,直讓他們悲痛欲絕。
但一直神智清明的趙無恤卻暗暗冷笑,這些人當然只是痴心妄想。雖然宋國有同姓內婚的習俗,可身為公爵公女,自然講究門當戶對,一向只嫁周天子、周王公卿、或者大國國君,一般的卿族子弟,甚至是小國諸侯,根本沒機會與宋國公室聯姻。
就在這時,右邊有一位玉樹臨風的中年人站了起來,此人正是公子朝,他邁著優雅的步伐走到大殿正中,要為南子祝賀。
「衛使朝,願替寡君衛侯向公女獻詩。」
第260章 傾城傾國
公子朝不僅是衛使,也是長輩,所以宋公不敢怠慢,笑道:「不知道叔父從衛國新台帶來了怎樣的濮上之音。」
他俊美的容貌也吸引了南子的目光,她曉有興趣地看著自己這位「叔祖父」的表演。
公子朝寬袖一揮,開始在大殿中舉手投足,跳起了優美的舞蹈,一時間,趙無恤只聽見環佩玲瓏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