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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穆夏有些放心了,披甲的人不過兩成,弓手也不算多,對手比曹人、衛人強,可比起幾乎全員披甲的武卒,甚至是後面較弱的西魯邑兵來說,都大為不如!
可想要在短時間內攻破是己方兩倍的敵軍,也實在有些困難。
不容多想,當鼓聲漸息,破空的嘶嘶聲迅速填滿了空缺。在武卒兩側的弩兵開始扣下機括,弩矢激射而出,而對方的弓箭手也灑出一陣稀疏的箭雨。
武卒們得到的第一個任務是守,讓他們愣了一下的,是對面宋人衝鋒前的口號和他們極像。
「天命玄鳥!降而生商!」
敵人開始快跑,邊跑邊吼,但弩兵的箭矢不斷朝他們身上招呼,十枝,百枝,剎那間不可勝數。不少人中箭倒地,吶喊轉為哀嚎,這時第二列攻擊已經再度到來,第三排弩兵邁步上前……
這一天,宋國人方才嘗到了趙氏勁弩三段射的滋味……
而穆夏則高舉鐵殳,咂死了一個運氣好擠進陣內的敵軍。
周圍已經陷入了一連串的戰鬥,甩去武器上殘留的骨渣和腦漿,穆夏還待再戰,但隨即想起自己的職責,只能退了幾步……
眼觀六路,指揮調度之餘,他不由感慨,自己身先士卒的日子已經過去了,好在蕭邑兵不弱也不強,這邊能輕易守住。瞥眼一看,因為中軍先於他們接戰,所以一團亂,隔著無數人涌動的頭顱看不到細節……不知道右翼那邊怎樣了?
司寇的命令是先守上一刻,他務必執行,但不知道一刻以後,戰場上會有怎樣的轉折?
第513章 右翼
「家司馬,你說,子泰是不是信不過我?」
陳定國瞥了一眼站在戎車上,披掛整齊的主君樂溷:「絕無此事。」
「那為何他要讓你來指揮,只讓我在旌旗下擊鼓即可……」
陳定國尷尬地笑了笑:「應該是擔心主君的安全,主君乃宋國六卿之一,聯軍里的主盟者,萬萬不能有失。」
這當然是奉承話,實際上是因為樂溷之前冒險突進到商丘城下,被鄭軍包了餃子,損失了千餘人,連蒙城都丟了。趙無恤吃一塹長一智,婉言勸他將指揮權交給了有些軍事才幹的樂氏家司馬陳定國。
樂溷悶悶不樂,本來被分到敵方最魚腩的衛國人,他還是挺開心的,只想親自上陣指揮一把:又不是挺進到前線,只是隔空調度,他覺得沒什麼危險,自然敢於嘗試。
可現如今,樂溷只是負責擊鼓振奮族兵的擺設,總體指揮得看趙無恤大營的旗號,臨陣應變則依靠陳定國……
他不忿之下有些抱怨,但陳定國可沒工夫管他,眼見左翼已經接戰,蕭邑兵潮水一般朝趙氏前排武卒派去,結果碎成了零散的朵朵浪花,前赴後繼,卻無法撼動武卒的盾與矛分毫。
那邊打的不錯,可中軍的處境卻十分堪憂。
曹人的陣列前重後輕,前面是精銳,所有披甲者都被集中到了一塊,後面則是一群雜兵,中間夾雜著司馬耕統帥的向氏之兵。最前排的曹人是曹伯調撥來的公室兵,稍有戰鬥力,他們從武卒處得到了不少丈余的長矛,組成弓狀的半月陣形,有如一隻正面生刺的青銅剌蝟,躲在高大的木盾後嚴陣以待。
然而鄭國人的魚麗之陣浩浩蕩蕩前進,戰車居前,徒卒彌補其縫隙,兵卒多用弓箭和戈,以戰車為作戰單位,率先與之接戰。三輪拋射後戰車發動了衝擊,面對那幾排長矛,半數的戰車在最後一刻停止衝刺,止步不前或閃避開去。但更多的則是橫衝直撞,縱使矛尖貫胸而出,駟馬當場死亡,從陳定國的位置看去,只見十來輛戰車因此失去了動力。
但盾牆也在它們的衝擊之下土崩瓦解,後續的戰車趁盾牆上的裂縫還來不及合攏,也沖了進去,徒卒緊隨其後。
陳定國喃喃地說道:「陳不堅固,士卒前後相顧,即陷之;前往而疑,後恐而怯,即陷之……」
游速不愧是鄭國名將,在下定中部突破的決心後,他的攻擊的很果斷,第一排方陣的曹人潰敗只是時間問題,就看後面的向氏族兵能守多長時間了。
不過主帥預想的戰術已經實現了,左翼的蕭邑宋人停滯不前,而鄭人則往縱深中軍凹陷了進去,現下,能不能打出一個兩翼包抄,就看右翼的了!
……
近幾年樂氏依靠轉手販賣瓷器、紙張、晉馬等貨物發了財,所以三千樂氏兵卒披甲者多達四成,而且做到了人人有武器。他們所處的右翼位於點綴些許林木和丘陵的緩坡上,對面是敵軍最弱的衛國人,那些衛人開戰後沒有動作,在原地呆立不動。
他們的用處,也僅僅是湊人數和保護鄭師中軍的側翼罷……
敵人不過來,那便要主動過去!陳定國讓眾人邁步前進,繼左翼和中軍後,右翼很快也開始了交戰。說時遲那時快,隨著樂溷敲擊出的鼓點聲越來越密集,雙方越來越近了,甚至都能看到他們口中呼出的白氣。
和鄭人以魚麗之陣輕易破開曹師防禦一般,樂氏之兵居高臨下發動的衝鋒,很快就起到了效果。
他們的裝備的訓練、兵種多是效仿趙氏武卒,前排勇銳的劍盾兵和大批長矛兵將意志薄弱的衛人逼下丘陵,敵軍的陣線在向後緩緩退卻,唯獨其中夾雜的宋國叛軍在公子辰指揮下死戰不退,兩軍正在緩坡上作殊死搏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