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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正卯是魯國大夫,擔任少正一職,仲尼在曲阜開設私學時,少正卯效仿之,因為他號稱魯之聞人,能言善辯,所以孔子之門徒三盈三虛,都去聽過少正卯講學,唯顏淵不去。」
趙無恤細細思索,他記得原本的歷史上有一個「孔子誅少正卯」,這也是個千古爭議的謎案,不知道真相是如何的。如今孔子之學在魯國比較占上風,但少正卯也不弱,有弟子數百,遍布魯國朝野,與三桓一方藕斷絲連,與陽虎一方也多有瓜葛,陽虎得意洋洋的「樹人」里,少正卯也是重要的一員。
不過放眼魯國,還是孔子的學生們比較值得利用一些,至於少正卯其人其黨,趙無恤得先觀察一段時間再說。
就在這時,途徑豪社的車隊卻突然停了下來,掀開帷幕望去,卻見前面密密麻麻擠滿了人,圍成了一堵牆。
「發生了何事?」
前方的豎人回來報告說,有人在圍觀辯論。
「辯論?」
「是孔仲尼,他在與人辯論!」
外圍有閒人興奮得大聲喊叫。
趙無恤和柳下季對視一眼,不會這麼巧吧,難道是孔子和他的死對頭少正卯公然在大街上開辯論會了?
「柳下大夫,你我去看看,何如?」
……
趙無恤和柳下季步行下車,有大夫規格的儀仗和衛士開道,他們很快就擠進了人牆的內圈,卻見裡面是這樣一番情形。
一輛雙牛駕轅的牛車上載著三人,卻被什麼人攔在了路中間,從趙無恤的角度看不到對面,但這就是眾人圍觀的原因了。
駕車中年人年紀近四十,卻依然像是二十莽撞小伙般年輕而身形挺拔魁梧。他兩眼炯炯有神,這會頭戴鶡冠,結纓於頷下,身穿寬大的袍服,卻留了一臉的濃須,腰間還別著短劍,頓時書卷氣頓去,豪俠氣由生。
柳下季在一旁向趙無恤低聲介紹道:「這是仲由,字子路,性格兇悍卻對仲尼頗為忠心。」
子路雙目瞪著前方,怒其突然阻攔,但衣角卻被身後另一人緊緊拉住,才沒有貿然行事。趙無恤見那人眉直眼闊,神情樸實可親,身上穿著件在秋日裡顯得略薄的舊儒袍,腳下踩著一雙破麻履。雖然破舊蒙塵,卻讓人感覺他從身到心,乾淨無比。
「此乃顏回,字子淵,仲尼唯一的入室弟子,最為好學和聰慧。」
見到大名鼎鼎的子路和顏回後,趙無恤將目光投向了已經下車踱步到前方的長者身上。
卻見那人身材高達九尺,穿月白色上衣下裳,腰間圍帛帶,佩著無光澤的玉玦,頭戴緇布冠,黝黑的髮髻用玉簪固定。他額頭高廣平闊,國字臉上濃郁的卷鬚黝黑,只夾雜著幾絲白色,形貌淡雅而和藹。他動作給人的感覺像一個冥頑不化的老學究,笑容可掬的表情又像一個相處多年,嬉笑怒罵的饞嘴老鄰居。
「看上去只是一個普通的老叟啊……」
他的模樣沒有各類傳說里的視覺衝擊,反倒有些中庸和其貌不揚。
但不知為何,趙無恤心中還是隱隱有些激動。
這感覺就像是一座走了幾圈卻也繞不到山腳,到了山腳卻雲深不知處的高山忽然霧靄散盡,出現在攀登者面前一樣。
「這便是孔子麼?」
「這便是仲尼了。」柳下季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第307章 兩小兒辯日
等到朝右移了幾步後,趙無恤才看清楚,原來擋在塗道上的竟然是兩個童子。倆人都是七八歲的年紀,身穿乾淨的葛布孩童服飾,懷抱竹馬,看樣子是富庶國人家的孩子。
只不過扎著總角發鬟的那個模樣木訥,低著頭顯得怯懦,被子路瞪了一眼後已經想退縮了。反倒是總發的童子眉清目秀,一瞧就知道是個人小鬼大的傢伙,他拉拽著同伴站在路中心,昂著頭,一雙大眼睛盯著下車的孔子看。
他脆生生地問道:「你就是多知的孔子麼?」
接著他又吐了吐舌頭道:「好高,脖子都酸了……」
身長九尺的孔丘在兩個孩童面前卻也不以長輩之言訓斥,一如他說過的理想社會,「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所以雖然被兩個孩童忽然攔住去路,卻不失禮貌,而是儘量彎下了腰,帶著笑意說道。
「正是孔丘,二位小童子有何事?」
總發童子拉了拉怯懦的同伴,兩人笨拙地朝孔子行了一禮,說道:「吾等有爭辯,我認為太陽剛升起的時候距離人近,而到正午的時候距離人遠。他認為太陽剛升起的時候距離人遠,而到正午的時候距離人近。爭辯了一上午都沒結果,吾等聽說孔子多知,所以想來問問你,到底是誰說的對?」
倆人一本正經的樣子惹人發笑,也只有年少的孩童才會問出這樣的問題,孔子卻沒揮袖而走。
「為何會如此認為?能說一說麼?」
那質樸的總角童子咽了咽口水,怯生生地說:「太陽剛出來升起的時候大得像車蓋,到了正午就像陶輪一樣小,這不是遠的小而近的大麼?」
總發的機靈童子則不同意:「太陽剛出來的時候很清涼,到了午後的時候就像把手放進熱水裡一樣燙,這不是近的熱而遠的涼麼?」
「原來是兩小兒辯日,這件事竟然是真的,還剛好被我遇上了。」
趙無恤恍然大悟,而魯人們則紛紛撓著腦袋抬頭仰望已經升到中天的太陽,不過沒一會就被刺痛了眼睛,搖著頭停止了這種幼稚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