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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他再回過神來,發現話題又歪了,趙葭正在與旁人爭論世間哪種馬最好。

    「自然是代馬!」來自代郡的楊旅帥堅信自己的夥伴是最棒的。

    「雍州馬也不差。」張旅帥撇了撇嘴,他長期在河西、上郡停駐。

    他們爭執不下,便看向了師帥趙葭,想讓他來分個高下。

    趙葭一笑:「我倒是覺得南方的驌驦馬也挺好,雖然個子不如代馬高,但是耐力更好,在丘陵地帶也能如履平地,若是去南方作戰,代馬和雍州馬均不如驌驦。」

    「不行不行,驌驦馬少啊!更何況,若是與草原上的戎狄相遇,馬兒個頭更高便更占優勢,騎著驌驦馬去,只怕會被彎刀砍了頭顱。」

    這下變成三個人的爭執了,最後還是柳下越輕咳一聲說道:「其實這天下間最好的馬,可能不在中夏,甚至不在九州之內。」

    ……

    三人同時盯著他,楊、張二位是難以置信,趙葭則是若有所思,用鼓勵的眼神看著柳下越,請他繼續說下去。

    柳下越道:「那種馬,叫做天馬。」

    楊張二人則有些疑惑:「天馬?」  

    「不錯,天山之馬,故稱之為天馬。」柳下越眼中露出了一絲憧憬,對他們說道:「我在學宮時,曾看過一本名為《穆天子傳》的藏書,上面說天下不止九州,九州之外更有九州,只是雍州以西的地方,與中原往來甚少。但五百年前,周穆王曾經讓趙造父駕駛八駿去過。本來八駿便是中原最好的馬,可到了天山西王母國後,造父卻看到了更好的馬,次馬身材高大,體格健壯,其蹄如爪,不但能日行千里,夜行八百,流下的還不是汗,而是血!」

    「血?」這就更讓人匪夷所思了。

    「於是造父稱其為汗血寶馬,又稱天馬,周穆王歸來時曾經向西女王討要,卻被拒絕。西王母國的人說,這種馬其實不產自天山,而在天山以西,越過崇山峻岭的極西之地……」

    楊張二人以詢問的眼神看向趙葭,他們是軍中武夫,但趙葭卻是在學宮呆過的,又是趙氏近親,應該知道。

    趙葭點了點頭:「不錯,那本書我也翻過,的確是這麼說的。」

    其實以他的聰明,也知道那本《穆天子傳》其實是君上在建立學宮後才編篡的,雖然加入了趙氏口口相傳的傳說,但裡面大部分內容,實際上是趙侯親自拍板寫上去的。至於是真是假,無人能知。因為趙葭對趙無恤的瘋狂崇拜,他只能歸咎於君上開了天智,前知一千年,後知五百年,真可謂是趙氏之福啊……  

    不管怎麼說,得到趙葭的肯定後,張楊二人有些信了,他們贊道:「嘖,若是真有此馬,拿來與作為坐騎,豈不是妙極。」

    「若是能與代馬、雍州馬、驌驦馬雜處下馬駒,只怕又是新的良馬。」趙國的騎邑不單是訓練作戰,他們也一直在做牲畜雜交的實驗,只是除了騾子漸漸普及外,效果並不大。

    說到這裡,柳下越已經說開了,他興奮地說道:「穆天子傳里還說,其實那極西之地,不止有天馬,還有一種草木,叫做苜蓿,開紫花,落地生芽,很快便能長成,天馬就是吃了這種草,才如此健壯的。若是能像管仲從山戎處引入戎菽一樣,將苜蓿引入中原,戰馬草料的問題也能迎刃而解了!」

    然而趙葭卻給他潑了一捧涼水:「子騫,雖然我相信書中所載是真的,但趙國之西,尚有秦國、義渠、烏氏、西羌、隅支,層層阻隔,我光是從涇水跑到岐山,就幾乎喪命。至於再往西,沿途究竟是何情形,書中也只是輕描淡寫。五百年了,那些邦國可能早已湮滅,道路也長滿荒草,否則為何這麼多年來,都沒有人能夠重複吾祖造父的壯舉,去崑崙,去天山看一看?連天山都去不到,那更是遠在萬里之外的極西之地就更沒法到了,又如何將天馬、苜蓿帶回來呢……」

    柳下越一愣,隨即不服氣地說道:「就算是層層阻隔,自然會有人去鑿空的,就好比當年吳國和晉國之間相互不知音信,巫臣卻想方設法繞路過去,子葦如何知道日後趙國不能和西王母國再通往來?更何況水往低流,人往高走,學更多的知識,讓天下人開拓更多的眼界,看更高的天空,這不就是學宮的理念麼?」  

    趙葭不以為然地嘆了口氣,他雖然銳意進取,卻也是個務實的人,永遠只盯著眼前的目標,他擺了擺手,停下了這個話題:「那也是許多年之後的事情,現如今,還是先勝過吳國再提其他罷,時候不早了,二三子也下去準備準備,帥部過河。」

    臨走時,他還善意地對柳下越說道:「子騫,我知道你志存高遠,但吾等為將者,還是要務實一些,不能好高騖遠啊,看得太高太遠,往往會連腳下的路都走不好,摔了跟頭,征鄭時的事,你忘了麼?」

    柳下越悻悻而歸,回到營帳後,從行軍毯下拿出了他的那用膠粘在一起的小本子,看著自己所記述的《南征記》,正打算將今日之事也記述上去,提起筆後,卻又嘆了口氣。

    在去年征鄭之戰時,因為他行軍調度有誤,惹得田賁破口大罵,說他父親柳下跖是雄鷹,而他柳下越,卻只是一隻小雞……

    鷹飛於天,而雞棲於塒,若是把一隻雞放到鷹巢,讓它在高峰上看到遠景卻沒有居於高峰的力量,不是跌落而死就是在風中恐懼痛苦……在田賁,在趙葭眼裡,他柳下越,就是這樣的吧。沒有雄鷹之才,卻憑藉父親的死得到了雄鷹的位置,不思索自己能做什麼,卻盲目地浪費寶貴的時間,去憧憬自己一生都到不了的地方。而他,便應該聽他們的話,好好縮在高高的鷹巢內,享受這地位,不要試圖展翅高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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