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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武預計,在未來幾十年裡,毀車為步騎的軍事改革將成為一股潮流。諸侯若不想早早滅亡,就不得不進行改變,學會以趙氏之戰法對抗趙師。
趙氏的兵種和裝備,諸侯卿大夫或許能學到皮毛,但有一些東西,可不是想效仿就能效仿的。
此番趙軍伐邾,縱然孫武跑到前鋒,但還是連一場像樣的硬仗都沒看到,沒法對趙軍戰術進行全方位分析的他,只能在車上琢磨起趙無恤的戰略來。
「趙氏用兵,在魯時好用奇,拘泥於兵勢的出奇制勝(戰術);入晉後則好用正,以陽謀逼迫敵人決戰,再以兵甲之利和強大氣勢戰勝。」
這是孫武在吳國時,對伍子胥總結的趙軍作戰特點,來到趙軍里觀察思考後,他差不多明白了,前者是弱者擊敗強敵的無奈之舉,後者,則是強者穩操勝券的持重之法。
不可勝者,守也;可勝者,攻也。在戰略上,不能一味的防守,也不能一味的進攻,這一點趙氏就做的很好,每年農忙時絕不輕啟戰端,專心種田,發展生產,儲存糧食。等到時機成熟,就迅速確定目標,無論是滅代、取齊河間,伐秦河西,都是一蹴而就,爭取一到三個月的農閒結束戰爭,然後繼續種田,等待來年的戰機。這樣,既保全了自己,又能獲得局部的勝利,對鄰國的優勢變得越來越大。
在孫武的兵法裡,總結了國戰的五項原則:一是度,二是量,三是數,四是稱,五是勝。
度產生於土地的廣狹;土地幅員廣闊與否決定物資的多少;軍賦的多寡決定兵員的數量;兵員的數量決定部隊的戰鬥力;部隊的戰鬥力決定勝負的優劣。
總之,要明修政治,確保法度,才能由內而外,主宰戰爭勝負的命運。
所以勝利之師如同以鎰對銖,是以強大的軍事實力攻擊弱小的敵人,其氣勢就像決積水於千仞之溪般不可阻擋,這就是軍爭中至關重要的「形」。
在孫武看來,趙無恤,可謂是用「形」的高手了。
他有些無奈地嘆息道:「我向吳王傳授兵法,他卻只學了小道,不懂大勢,更不懂何為戰爭的本質;趙卿雖然打仗作風生硬,近年來更是只知道以巧技和強兵壓制敵人,但他在形勢方面的造詣,很深啊……」
北上之前,孫武還覺得趙吳相遇不知孰勝孰負,現在,他只覺得吳軍只怕是拼不過趙氏的,縱然能僥倖嬴一兩次小仗,但最終會被趙氏深厚的國力拖死。
善於作戰的人,總是戰勝容易戰勝的敵人,他們既沒有卓越過人的智慧,也沒有勇武顯赫的名聲,戰爭的勝利不會有差錯,之所以不會出現差錯,是因為他們作戰的措施建立在必勝的基礎上!
這就是所謂的「勝兵先勝而後求戰,敗兵先戰而後求勝」了。
所以就連面對邾國這樣的弱敵,趙氏依舊穩紮穩打,絲毫不冒進。邾國的失敗進入倒計時,若是他們縱深廣闊,或許還能多撐一段時間,可惜邾國與魯國「擊拆之聲相聞」,大小不過兩縣之地,毫無縱深可言。不過六七日間,趙軍便在沿途城邑或降或閉門自守的情況下,與東、南北三路偏師會師於邾國都城下。
將近三萬大軍雲集,足以將邾都繹陽包圍得水泄不通,而此時的邾國,已是一副亡國之景,非但投降引趙軍前來的大夫絡繹不絕,連公子公孫都紛紛逃離這棵要倒的大樹,跑到趙氏羽翼下卑躬屈膝,希望能在邾子被廢黜後,成為新的國君。
就在這關鍵的時候,趙軍已攻至郭門,邾子曹益卻仍然在享用樂舞,在城外甚至能聽到舞樂的聲音,趙氏眾將紛紛搖頭,覺得這邾國真是沒救了。他們不知道的是,在歷史上,也是差不多的時段,魯國三桓伐邾,邾子也是這副德行,結果被三桓俘虜。
孫武縱觀邾城,發現其北枕繹山,南依廓山,地勢開闊,南北高中部低,平面近似長方形。東西橫距三里,南北縱距三里米,城周長約十餘里。構築利用山間高地,牆高兩到三丈不等,牆基寬十丈,也算一處堅城。
不過「攻城為下」的理論對趙軍無效,拔城無數的趙軍並未將小小邾城放在眼裡,他們開始架設攻城器械,準備過幾天便發動總攻。
引趙軍入邾的那位邾國大夫見趙軍遲遲不攻城,有些憂心,便向趙無恤稟報導:「邾子已派遣使節向齊、吳求援,再拖下去,只怕兩國合力救邾,南北來攻……」
第930章 鄒魯
「數年前趙氏與齊國汶水一戰,邾子便蠢蠢欲動,想要配合齊人進攻魯國,被吾等勸阻乃止。這之後,邾子與齊國陳、鮑,還有吳國一直暗中往來,上卿攻邾時,邾子也派人去吳國求援……」
叛邾的大夫一口一個邾子,渾然沒把他當做國君,趙無恤聽了以後,笑道:「齊國守則有餘,攻則不足,河間郡羊舌戎,汶陽柳下跖,還有莒國的國、高流亡之士,都死死盯著齊國呢,陳氏才在河間打了敗仗,不會為了邾國而再度與趙氏開戰,至於吳國……」
趙無恤轉而問坐在一旁的孫武:「武子認為,齊國和吳國會為邾國出兵麼?」
孫武眉頭一皺,暗道怎麼問起了自己,但這些天裡趙無恤任他出入趙軍內外,甚至還將秘密武器弩砲讓孫武一觀究竟,一點不藏私,這時候孫武要是推脫不答,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他只好說道:「魯國敲打梆子的聲音,在邾國都可以聽到,吳國卻相距二千里,就算吳師北來,沒有三個月到不了,哪裡能管得了邾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