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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東西都是戰略資源,關係到民生的衣食,關係到工匠能不能製造兵刃、箭羽、甲盾,關係到一個君主的統治能否穩固,還有他的戰爭機器能否順利運轉!
往內城走去,無恤和子貢閒聊道:「看上去陶丘變化並不大。」
子貢輕笑:「等到了外郭區的侈靡之所,司寇恐怕得將這句話收回了。」
原來,子貢鼓勵奢侈的計策奏效了,曹國去歲收益不錯,收入比往年多出了一倍。曹伯頓時大為感謝趙無恤和子貢,甚至將打獵時才有的財大氣粗拿了出來,出資將侈靡之所簡陋的土木競技場翻修。
在趙無恤來信建議下,曹伯讓工正派遣數千勞役采濟水上游的石頭,用長舟運到陶邑。新造了一個石質的「大競技場」,好炫耀財富,慶祝生辰,據說那兒可以一次性容納五千人!
「如今那邊地價正在不停飆升,左近一里內的農人田地大多被併購,如今一畝值數百齊刀幣。」
無恤詫異:「足足升了幾十倍?」
「雖然貴,但如果能在那附近開一家吃食飲酒的店肆,那必定能一本百利,商賈們都說,這是司寇的恩澤,但土地多半在吾等手中……此外,帳目已經準備好了,只待司寇查驗,拋去所有開支,去歲一共得到純利黃金九鎰,宋繒、魯縞千匹,齊、晉錢幣數萬枚。若是將這些全換成糧食,則可以讓三邑六萬人飽食一年,若是全換成良馬,也能湊出一兩千匹來!」
「此事且不急。」
隨著子貢漸漸在陶丘站穩腳跟,趙無恤也計劃著將手伸向其餘領域了,瓷器和紙張必須儘快在這兒打開局面,購置戰略物資的計劃也得提上日程。
不過無恤今天可來不及過去一觀究竟,甚至沒時間去子貢居所見一見閨中梳妝以待的佳人。
當夜,曹伯陽擺出了隆重的儀仗,親自出內城迎接,並與趙無恤同乘四輪奢華大車進入公宮,在臨近濟水的高台上設宴為他接風洗塵,席位設在君位右側三步之內!
陶丘的各方勢力舉城譁然,這規格,是將無恤區區一魯國中大夫當成大國之卿、小國之君來接待了!
「曹君糊塗!荒謬!」部分人如此暗暗作罵,但這絲毫不影響無恤的待遇。
而在這場紙醉金迷的宴席上,東道主曹伯還親切地拉著趙無恤的手,指著宴席靠前位置的兩人對他說:「子泰,此處還有你的兩位故人!」
無恤定睛一看,筵席上一前一後,正起身朝他行禮,眼中意味深長的,可不就是兩位來自晉國的老熟人麼……
「想不到能在此與子泰相見。」
「籍師乃是小子泮宮老師,直呼我為無恤即可。」無恤說完,朝籍秦身後的鄧飛也行了一禮:「見過鄧先生。」
曹伯的壽宴,邀請了除宋國外的所有中原諸侯,春秋時期的國際關係十分密切和複雜,血緣、宗法、姻親和利益相糾纏,所以國君們也要相互朝聘以聯絡關係。
晉國也派了公族大夫、上軍司馬籍秦前來賀壽,籍秦雖然只是中大夫,但大國之中大夫,相當於小國之上大夫,所以他位置靠前,屬吏鄧飛也陪坐在後,曹伯所謂的趙無恤「故人」正是他倆。
籍秦黑衣長冠,坐於案後,兩年未見,他頷下的鬍鬚似乎長了幾分,不過看上去依舊雍容斯文。不同之處在於臉上堆著笑,手裡鞠著禮,對無恤十分殷切,當即向他敬酒,還談及晉國的往事好套近乎。
說起來,當年籍秦見無恤相貌平凡,又只是趙氏的賤庶子,十多歲才來泮宮就學,所以並沒有引起他太多重視,沒親手教授過一堂課,完全扔給屬吏鄧飛。
可現如今,他卻有些悔之晚矣,因為無恤儘管被「驅逐」出了晉國,卻聲名遠播,在魯混到了和籍秦一樣的爵位,領邑卻勝過他數倍。而且年紀才十六七歲,未來前途不可限量,怎能不巴結一番?雖然籍秦是上軍司馬,作為上軍將中行寅的下屬,目前投靠的是范、中行一派,這次他還帶來了兩家的禮物和押送禮物的兵卒。
投之以桃,則報之以李,趙無恤對籍秦也禮數有加,畢竟他在新絳泮宮時也曾獻上束脩,以籍秦為師,這份表面的敬重是要做的。
不過他更加尊敬的,還是在籍秦身後跟著一起行禮的鄧飛。
見無恤當眾敬重他,鄧飛感動之餘也連忙還禮:「窮士不敢當大夫之禮。」
無恤卻堅持道:「此言差矣,先生之才堪當此拜!」
這位教了趙無恤不少典史和晉、鄭律法的士人今天著緇布冠,略為矮小的身材裹著素色深衣,用黑色帛帶拴住。比起兩年前,他鬢角已經多出了幾根白絲,畢竟是年過四旬的人了,歲月不饒人。
筵席上不方便說話,無恤和他們二人打了聲招呼後便回到了座位上,和曹伯把酒言歡。今夜曹國庖廚尋來了各處的珍饈,其中不少是國君前幾天親手打到的獵物,主菜是一道炙全鹿,一道罕見的巨鱉羹,但那份淡淡的腥味讓無恤不太喜歡下箸匕。
此外還有各色肉食,像天下聞名猩猩之唇,獾獾之炙,豹胎、象尾也被找了來。春秋是分餐制,食物分別盛在豆中和鼎中分別端到各人的案前,正是入秋肉肥的時節,這些野味蘸著醬吃十分可口。
飲至酒酣,曹國宮女們拖著寬大的袖衣開始上來獻舞,飄飄若仙,曹伯喝得興起,再次舉杯,別的不感謝,卻謝趙無恤送了他一樣狩獵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