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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中行氏還在營外挖了溝壕,溝壕內柵欄高聳,看上去很像回事兒。
「紮營對陣,看來中行寅贏了棘津那一仗後信心大增,想要與吾等來一場堂堂陣陣的對壘了。」趙無恤嘿然冷笑道:「不過中行氏還是缺少和我軍交手的經驗,他們不知道,趙氏武卒,能奇,亦能正!」
第644章 大風(1)
趙伊是趙鞅的弟弟趙朝之子,現任馬首縣大夫。
雖然名字聽上去溫文爾雅,趙伊實則是個善戰的武夫,相比邯鄲的桀驁不馴,馬首一系對趙氏大宗很是順從。這或許是因為馬首邑本就在晉陽眼皮子底下,沒多少獨立空間,同時面對戎狄的威脅,與大宗利益一致的緣故。
趙鞅南下溫縣時,趙伊帶著兩千馬首兵卒隨行,趙無恤的婚禮他亦有參加,邯鄲叛趙後,他第一時間站出來進行譴責。
「晉陽,干也,邯鄲、溫、馬首,枝葉也,枝葉離開樹幹,則必定枯萎死去,故枝必從於干,豈能本末倒置?不需要多少時日,邯鄲必亡!」
趙伊雖然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實則卻是個明白人:邯鄲背叛了趙氏,結果邯鄲稷死於牧野,這對其餘小宗是一個震撼和警醒,戰後趙氏大宗對小宗的管理恐怕又要收緊幾分,日子不好過啊。不過對順服的小宗,趙鞅父子也不吝嗇,南方的溫縣一系就得到了在衛國占領區發展的機會。
所以趙伊也想在戰事裡立下功勳,讓趙鞅,還有幾乎板上釘釘會成為下一代家主的趙無恤看到自己的忠心和表現。
因為就他觀察,這場戰爭,趙氏還是占優勢的,眼見韓氏也加入進來,勝利也許並不遠了!
趙伊在沁水之戰里負責作為疑兵,調動范氏兵卒,但他尤不滿足。眼見趙氏已經連勝數役,開始進逼河內北部,與范、中行對峙於凡、共之間,他卻沒什麼亮眼的大功,頓時有些急了。
這天諸將聚於趙鞅帳中,商議戰事,有斥候來報,說中行氏派了一師之眾來到凡共之間的曠野上挑戰。
趙、韓聯軍將近兩萬人,而范、中行的聯軍亦有兩萬餘人,在凡共間二十里對峙,營壘連綿數里,調度集結也需要半日時間。
這種大會戰放在春秋算是滅國級別的了,早年的晉楚城濮之戰,也不過是這種規模。如此多的人,雖然進行的是所謂的「堂堂正正之戰」,但若是以為只是兩邊約好會戰時間,將兵卒一字排開乾巴巴地廝殺,那就太小看雙方主帥的智慧了。在決戰之前,勢必會有許多次試探,兩邊都試圖挫敗對方的勇氣,都希望靠各種方法削弱對方,等待最佳的決戰時機。
中行氏此舉便是如此,因為高強認定范與邯鄲是吃了後手的虧,所以建議凡事都要主動。
「宗主,請以伊為前鋒,必破敵軍!」
趙伊聽聞對面人不多,便踴躍請命,願意作為先鋒去迎擊敵軍。
馬首的邑兵常年和戎狄作戰,民風彪悍善戰,僅此於趙鞅手下的晉陽兵。趙鞅和趙無恤商量了一下,便允了趙伊的請命。
和對面一樣,趙兵也是在凡城內外皆有營地,以為策應。
這日午後,嫻熟騎射的趙伊騎著匹烏驄馬,披甲持矛,帶著馬首的兩千兵卒,出營兩里後停了下來。在旅帥、卒長等軍吏的調度下,兩千人列成了兩凸兩凹四個方陣,盾牌在前、弓弩在中、矛戟在後。他們列成陣勢後,隨著戰鼓之聲,復又緩緩向敵兵前行。
在其後,是趙無恤率領的五千兵卒,只行了兩里就停了下來,沒有再往前走,而是布陣等待。他的任務是策應,若趙伊敗敵,那他們就掩殺上去,趁勝攻營,如果趙伊失利,那趙無恤就負責接應他回營。
見趙無恤親自來壓陣,還派數百騎兵在自己側翼扈從,趙伊心中大安。他年紀不過二十出頭,對這位堂弟十分佩服,習騎射便是受了趙無恤事跡的影響,這種法子在太原盆地征伐戎狄時很有效。
趙無恤也在眺望對面的中行氏,這還是他第一次和這一卿族交手。
中行氏的先鋒是兩千餘甲士,布的是標準的「五陣」。這是魏舒的發明,卻用在了中行氏兵卒身上,方陣的總體由五個互相掩護的大方陣組成,各有一旅之眾,其中最前邊的一個方陣(前拒)是為了誘敵而設,所以它的本體實際只是四個方陣,按前、後、左、右配置,中間是空的。這大體就是當時戰車部隊的行軍隊形,帶有濃厚的車戰色彩。
縱然如此,較之先前打過的范氏、邯鄲氏,卻是天壤之別。中行之兵嚴整而縝密,當年楚人以「好整以暇」形容晉軍,其實指的就是他們。
從這一點也可看出中行氏的戰鬥力要比范氏強許多。
不過讓趙無恤眼前一亮的是中行氏的側翼,左邊有百乘戰車,右邊竟是一些單騎走馬的……騎兵!?
……
趙無恤喚來盜跖,指著敵人側翼的兩三百騎兵道:「這可是那天追逐汝等的中行騎兵?」
盜跖只看了一眼,便點頭道:「然,就是他們。」
陽虎在旁邊說道:「數年前君子以騎兵襲破齊人糧道的事跡傳開後,中行氏也有意效仿,但他們沒有自己組建,而是在東陽地區的戎狄中招募。和晉陽一樣,鼓、肥、柏人等地華戎混居,故頗有能騎馬射箭者。」
的確,那些騎兵沒有像趙無恤的輕騎一樣排成明顯的騎兵陣,而是散亂地跟在步卒側翼,馬匹大小不一,裝備也層次不齊:有的人用矛,有的人用劍,有的人則持弓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