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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京城趕考的學子們來說,朝廷今年將春闈調整到三月,實在是幸事。
否則的話,在這寒風刺骨,陰雨連綿的二月,在貢院裡面連續考試九天,恐怕真要去了半條命。
來自大江南北的舉人們從各自的家鄉來到應天府,眼前的一切完全顛覆了他們的想像。
朱瞻基對大明的發展,不可能一蹴而就。應天府就是他的試驗田,只有在這裡成功了,才會推行全國。
目前來說,除了專利法,水泥,還有銀行對全國的影響比較大,因為這些是全國一盤棋。
水泥是因為修路,必須在當地建設水泥廠,這些才會到處設廠。
在其他工業領域,也就水車動力在江南比較普遍,在其他地方只有少數設置。
不過,工業發展帶來的推動,其實早就已經影響到了百姓的生活當中。
比如說軸承,原本的馬車因為沒有軸承,車軸容易磨損,斷裂。
但是現在有了軸承,就有了鐵軸,有了外面包裹木條的鐵輪,載重能力大增。
雖然大部分百姓不知道這是朱瞻基的功勞,但是這種影響已經從各個層面在改變百姓的生活狀態,甚至是生活習慣。
但是目前來說,除了應天府和江南,沿海一帶,這種變化在內地的影響還不大。
所以那些來自內地的學子們看到猶如一個現代工業城市的應天府,那種震撼猶如一個清朝人到了紐約一般。
這個時候,就有不少學子開始懷疑起了自己的所學。
如果說奇技淫巧就能改變世界,那麼儒家學說裡面的墨守成規到底是對還是錯?
朱瞻基要求在春闈裡面加上海外時政和算學,只是讓一些人感到不妥。但是,他們沒有質疑的資格,因為他身為監國太孫,他說的話就是金科玉律。
只有他們這些讀書人來遷就他,不可能一個未來的帝王會遷就讀書人。
但是,應天府發生的一切,這些讀書人越是了解,就越是疑惑,也越是顛覆。
因為這是完全推翻了他們以前一直認為正確的道理。
可是如今這一切堂而皇之地擺在所有人的面前,人人可見,卻沒有任何人能挑出半點不是。
你說水車是奇技淫巧,但是水車改善了人們的手工操作,能節省人力,還能造出更多的布。
你說蒸汽機是奇技淫巧,那應天府的百姓唾沫能把你淹沒。整個應天府的百姓,包括那些文武大臣們,國子監教授們都在期待著二月下旬的火車通車。
更別說利用奇技淫巧造出來的火槍,改變了大明人在草原民族面前的被動。前幾年,哪怕大明每次打勝仗,人人心中依舊有憂慮。
那些草原人來無影去無蹤,大明每次只能被動挨打。但是現在,就連小孩子都知道,因為有了火槍,那些草原人都屈服了。
沒有人再把人數少了十倍以上的草原人看做威脅。
還有那不靠風帆就能航行的蒸汽船,許多沿著長江,運河進京趕考的學子們,可是感受過了這種新船的便利。
不用人力就能航行的船,以後的運河都不需要縴夫了,更多的百姓可以不用服勞役了,這難道不是不世之功?
這些奇技淫巧都具備著改變世界的力量,又怎麼就不重要了?
實際上,這些問題那些大儒也在考慮。
他們比這些學子更清楚這些奇技淫巧的力量,也知道了這種力量的威力。他們無力阻止,所以現在更多地考慮如何讓儒家適應這種變化。
儒家從古至今一直在變,特別是自前宋大成以來,這兩百年,根本就沒有任何變化。
現在似乎已經到了需要改變的時候。
孔家這次在朱瞻基的威脅下,依靠儒家學說,拿出了《國家與民族》一文。
雖然這本書在大明如今轟動頗大,並且受到很多好評。
但是孔家眾人比誰都清楚,儒家已經面臨最重要的分叉口。
這本書將以往的儒家家天下,徹底變成了國天下,並且把國家與民族凌駕於所有權力之上。
以往的朝廷沒有這麼多的框架,什麼是國家,什麼是民族,什麼是投降,什麼的漢奸,儒家都可以隨意粉飾。
但是現在,框架建立起來了,朱瞻基還一心要把這種思想刻在每個人的心中。
這個時候,儒家如果不隨之變化,那就會變的落後。
身為聖人之後,孔家所有人出生以來,享受著祖宗的榮耀,同時也維護著儒家的地位。
這是他們的命運!
孔彥縉他們這些人來到京城以後,看到朱瞻基為了推行這種思想,甚至耗費巨資來發行報紙。
雖然朱瞻基的主要目的不是這個,但是在他們看來,就是這樣。
所以他們需要緊跟朱瞻基的腳步,絕不能再掉隊。
好不容易才把失去的衍聖公爵位拿了回來,他們可不願再一次失去。
儒家應該怎麼變?這是困惑著他們每個人的問題。
他們不像朱瞻基有著超越歷史的眼光,歷史對他們來說,是現在,是未來。
但是他們所有人都清楚,朱程理學的大部分理念,都已經不符合如今的形勢了。
朱程理學,基本是由周敦頤、張載、邵雍、二程創立的新儒學,傳承於子思、孟子一派的心性儒學。程伊川先生更重理,朱熹創造性地發展了伊川先生的理學,最後形成了程朱理學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