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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分工明確,從最前面的蹇義開始,一人負責給幾個大臣發小冊子,所以很快讓大殿內的幾百文武大臣都拿到了一份小冊子。
而朱棣坐在龍椅上說道:「鑑於如今每次朝會,都會因為朝政起爭執,所以朕已經決定,從今後要執行新的辯論制度,就事論事,任何人不得違反。」
除了第二層後側的內閣成員們今早一早就得到了這個消息,並不驚訝,其他大臣都有些吃驚。
朱棣每次要雷厲風行執行一些政策,或者一意孤行推行一些事件的時候,總是會讓人覺得措手不及。
比如西征帖木兒國,除了武將,文臣們幾乎沒有一個贊同的,但是依舊被朱棣強力推行了下去。
在第三層左手第一位的蹇義是第一個拿到小冊子的,他一看標題《大明朝廷議事法則》心中還有些不以為然,這朝堂議事自古以來就是如此,能如何修改?修改了就更好?他不覺得。
但是翻開第一頁,看到第一句話。「為了今後朝堂議事有章可循,淨化朝堂議事秩序,減少因公務矛盾導致的個人矛盾,特此規定如下。」
他登時就忍不住看了同樣拿了一本小冊子翻看的朱瞻基,因為只有這個太孫,才會以如此簡單明了的大白話,來寫奏章。
文臣們看不起朱瞻基,主要就是因為這個。朱元璋就不說了,小時候沒有讀過書,朱棣也是很小就上了戰場,靠的是馬上打江山。
到了朱高熾,終於有了一點皇家的樣子了,文采飛揚,即使大儒也不一定能比他強。
可是到了這個太孫,從小有解縉,胡廣這樣的大儒教導,竟然不進油鹽,寫出來的東西跟老農說的大白話一樣。
雖然這樣寫出來的東西,那些不識字的兵士們也能聽得懂,也能輕易把一件事說清楚,但是未免太沒有格調了。
還因為這個原因,解縉如今雖然被放了出來,朱棣對他也沒有偏見了,但是想進內閣,被好幾個大臣反對。
他們覺得解縉太軟了,從小教育太孫都沒有「教好」,難咎其責。
不過解縉現在也不在乎了,他每天研究研究古籍,然後學學太孫感興趣的新文化,已經非常滿足了。
他知道朱瞻基重視的是能做事的人,自己文采雖然還好,但是性子不是當官的料,對未來也沒有太多追求。
他現在把希望放在了侄兒解禎期和兒子解楨亮的身上,特別是侄兒解禎期,不僅文采非凡,還善於處理人際關係,今後能當大用。
朱瞻基翻看了一下經過內閣潤色的《大明朝廷議事法則》,這裡面增添了一些各項規定的說明,但是框架依舊是朱瞻基寫的那一套,可能是朱棣的指示,也沒有進行古語轉化。
這樣更好,因為這些以後是要發展到鄉村的,那些鄉老們雖然大多在當地有些名望,能參與議政,但是大多不識字。
想讓他們看懂,聽懂,寫的越簡單越好。
大殿內,不時發出一陣陣的吸氣聲,這是觀看這份法則的大臣們發出來的,他們望向朱瞻基的眼神也越來越多。
如果不是在朝堂上,朱高熾都恨不得將這份法則丟到朱瞻基的臉上。自古以來,都是天子與士大夫治天下,可不是要把士大夫當犯人一樣管理。
在朝堂議事,竟然還要申請發言,發言還有限制。還不能直接跟意見相左的對手直接對話,這不是公堂上審問犯人一樣了嗎!
隔著幾步遠的距離,朱高熾看著兒子那張年輕堅毅的臉,心中忍不住長嘆:「為什麼你就如此不省心呢?剛回來就鬧出這麼多的事,這是要跟整個士大夫階層對立嗎?沒有了士大夫,該如何治天下?」
但是相比朱高熾的替他人擔憂,反倒是在文臣之中,有許多有識之士在短暫的憤怒之後,領悟到了這種秩序化規則背後的好處。
哪個大臣在朝堂上沒有被人罵過?因為一件公務的紛爭,鬧到最後恨不得對方全家死光的大仇,也不是一起兩起。
所以,規範朝堂秩序,就事論事這些,他們其實都能接受。
但是,他們唯一不能接受的是,所有大臣不能對自己職責以外的事務發表意見,更不能插手!
三人行必有我師,真理越辯越明。管理天下是天下人的事,如何只能靠一家之言,一人之計?
而且那些武將沒有了他們的制約,豈不是要起來造反?
反倒是武將勛貴們對這個規則很支持,因為他們插手不了政事,而自己領軍打仗,還要經常被文臣們說三道四。
朱瞻基也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一份簡單規章制度,會被朱高熾認為剝奪文臣尊嚴,也會被文臣們認為被限制權力。
身為吏部尚書,蹇義當先抱著朝笏躬身說道:「陛下,臣有議奏。」
朱棣並沒有閒下,一直在觀察所有人的神態。聞言簡單地回答道:「講。」
「臣粗略此法則,以為此法則整體而言可取,但有枝節疏漏,需要眾議匡正。」
朱棣又是一個簡單的回答:「愛卿請言。」
蹇義會議了一下法則的內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說道:「臣以為此法則規範朝議秩序可取,分工明確不可取;就事論事,禁止辱罵譏諷可取,蓋棺論定不可取;平衡法則可取,一味平衡不可取。」
這麼短的時間,就搞出了三大可取,三大不可取,並且都說到了點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