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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和以往出使,兩百多艘不同的船隻,船隻的種類有幾十種,各船又不是隸屬一個艦隊。有些船速快,有些慢,有些大,有些小,有作戰部隊,有外交團隊,指揮起來其實更複雜。
朱瞻基看了看他有些黝黑的臉,說道:「此番出海搜尋倭寇,非比往常外交使命。我也知道鄭總兵心懷仁慈,不願多造殺戮。但是此番目的不同,還望鄭總兵能更果決一些。」
鄭和抱拳說道:「內臣知曉。對待倭寇仁慈,就是對我大明沿海民眾的殘忍。此番和定以殿下之命為尊,不負使命。」
朱瞻基笑了起來,鄭和雖然信佛,更像一個溫和的外交家,而不是一個軍事家。但是他從靖難之役那時候就是一刀一槍殺出來的,此番使命不同,也不怕他會對敵人仁慈了。
如果他真的仁慈,也不會有陳祖義五千大軍被他一把火燒死,也不會有錫蘭國都都被他攻破的戰績了。
朱瞻基點了點頭說道:「剿滅倭寇之難,在於行蹤難尋。不過此番錦衣衛已有暗探混跡於倭寇之中,除非他們永不靠岸,否則定會泄露根腳。剿滅倭寇是我們此番的戰術目的,卻不是我大明的戰略目的。為我大明長治久安,此番孤還需總兵傾力相助。」
鄭和沉吟了一下問道:「殿下,何為戰術?何為戰略?」
朱瞻基反問道:「鄭總兵學富五車,可知政治一詞?」
鄭和應道:「先秦諸子就曾使用過政治一詞。《尚書·畢命》有『道洽政治,澤潤生民』;《周禮·地官·遂人》有『掌其政治禁令』。歷朝歷代在更多的情況下是將『政』與『治』分開闡釋。『政』主要指國家的權力、制度、秩序和法令;『治』則主要指管理民眾和教化民眾,也指實現安定的社會。」
朱瞻基點了點頭說道:「鄭總兵當真名不虛傳,如此生僻之詞義也能闡釋的清清楚楚。那麼,請問鄭總兵,戰爭的目的又是什麼?」
鄭和沉吟了起來,朱瞻基不等他開口又說道:「所謂戰爭不過是政治的延續,一切戰爭的目的都是為了政治服務。剿滅倭寇,只是一場戰爭,但是要是想要徹底解決倭寇問題,不是一場戰爭就能解決問題的,我們必須深挖倭寇之根基,從根本上斷絕倭寇的生存之基,這就是戰術和戰略的區別。」
鄭和應道:「殿下的意思是說,爭一時之長短,用戰術就可以達到!如果是爭一世之計,就需要從全局出發去規劃,這就是戰略!」
朱瞻基哈哈笑道:「與總兵言語真是讓人心曠神怡,瞻基佩服不已。」
這是朱瞻基的心裡話,跟聰明人說話,對方能很快就領會自己的意思,節省了不少口舌。
而且鄭和能用簡潔的話語,就完整地表達了朱瞻基的意思,這一點是朱瞻基遠遠不及的。
他比鄭和強的地方,只是多了一些見識,另外兩個人的地位不同,所以接觸的信息不對稱。
真的比起個人綜合素質,朱瞻基真的覺得自己比不上鄭和。
鄭和問道:「殿下,內臣長期不在朝中,所以對朝廷局勢了解不多。自去年北征,陛下擊潰瓦剌部,在草原開發北明山銅礦,草原局勢為之肅清。如今朝廷是否將主要精力轉移到大明沿海各國了?」
朱瞻基笑道:「鄭總兵是否想問,朝廷會更加重視海權了吧?」
鄭和有些羞愧地自慚地笑了笑,抱拳說道:「內臣貽笑大方了。」
朱瞻基肯定地點了點頭說道:「鄭總兵請放心,雖然現在的草原勢力還沒有徹底征服,但是朝廷也不過是在等新式火槍換裝。待得大明各軍衛都用上了火槍,那個時候,草原勢力的騎兵優勢將徹底不復存在。而今後的大明,不會再將那兩百萬北元勢力視為真正的敵手。大明就將會變成以海權為主的盟主國,將更多的精力放在大明以外的地區。鄭總兵需要做的就是要好好保養自己的身體,今後的大明,需要總兵的地方還多著呢!」
鄭和又問:「如果肅清了倭寇勢力,和下一步將何去何從,還請殿下明示!」
朱瞻基笑道:「在帖木兒王國的西方,還有無數的小國,那些國家都沒有聽說過我大明,甚至不知在東方還有我大明的存在。要揚我大明國威,還離不開總兵的辛勞。」
鄭和斬釘截鐵地說道:「此乃和畢生志向,不已為苦。」
第一四八章 寶船
十一月十二日,由於崇明島的東沙塌沒,大軍轉移到了鄭和下西洋時期的物資中轉站劉家港集合。
除了第一艦隊外,第二艦隊總兵易信和第三艦隊的總兵朱真也都乘坐戰艦來到了劉家港,參加了這次的會議。
易信和朱真雖然在後世名聲不響,但是在這個時代,卻是大明水師最出眾的將領之一。
在永樂九年,易信參與奴兒干都司,負責海上剿匪和運轉,立下汗馬功勞。
而朱真更是了不得,在鄭和四次下西洋的其中三次,都擔任最高軍事長官,雖然受鄭和節制,但是其軍事水準頗受肯定。
朱瞻基挑選的王景弘第三支艦隊指揮使唐敬,就是朱真長期的助手,在聲望上還要遜色朱真不少。
在劉家港,三支艦隊總兵官就不同的戰術,戰略目標進行了深入的探討。確定了以戰略目標為主要目的,戰術目標為次要目的的決策。
也就是說,不管這次倭寇有沒有給大明造成損失,艦隊的主要目的不是剿滅倭寇,而是要抓住倭寇的主要成員。並且以此為證據,作為向日本施加外交壓力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