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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雖然怕朱瞻基監國,但是絕不會反對朱瞻基監國。現在他敢反對,明日就會被關進大牢。
至於刑部尚書,是剛被扶持上去的顧佐,工部本來就是朱瞻基的自留地,吳中和宋禮更是不會反對朱瞻基監國。
對於六部堂官來說,個人的政治傾向只是次要的,關鍵還是要能做事,要會做事,想要會做事,先要會做人。
真正反對朱瞻基這個太孫監國的,主要是中下層官員,還有那些國子監,翰林院的學士們。
眾人心思各有不同,但是這個時候,身為百官之首的蹇義必須要說話了。
朱棣不開口,就是要等他先來處理劉順。
他向前一步,先向朱棣長揖,後側身面對劉順說道:「朝廷發布聖旨,乃是根本國體。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豈容你這等小人打斷!」
劉順聽到聖旨要太子殿下前往嘉峪關,第一瞬間的感覺就是絕不能讓太子走。為了太子掌握大權,他們已經計劃了兩年,只等皇上出征就要施行。
來不及細想,他就沖了出來,但是在衝出來的一瞬間,他就已經後悔了。
後悔的不是衝出來,而是不該打擾了王彥念聖旨。如果等到聖旨念完,他出來反對,最多只會被關進大牢,但是現在,小命不保。
跪在地上,他的雙腿依舊在發顫,腦子一片空白。
聽到蹇義的斥責,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這一刻,沒有任何人能救的了他。
他微微抬頭,看著前方的青石台階……
現在自己死,還能保住一家老小,要是不死,闔家都要被他牽連。
拿定了主意,他抬頭說道:「雷霆雨露,俱是天恩。但是身為臣子,不可對亂命附隨。太子殿下乃是聖賢儲君,身系大明國祚。陛下欲親征,太子殿下萬萬不可離開京城,此乃關係大明國祚,關係天下萬民的大事。蹇尚書身為尚書,身為議長,當為百官表率,駁回亂命。」
蹇義氣的渾身發抖,這劉順自知大罪,現在竟然胡亂攀附,還要把他給架上去跟皇上打擂台。
哪怕他覺得太子監國,更有利於他控制朝堂,這個時候也不得不硬著頭皮保持中立了。
要不然,他一個吏部尚書,當朝議長,被人強行綁架上賊船,這對他的聲譽影響更大。
他還欲再駁,卻見劉順一下子站了起來,向著他沖了過來。
他不比劉順年輕,一時慌亂,被夏元吉伸手拉了一下,順勢就回到了文臣隊列之中,讓劉順沖了過去。
朱瞻基看到劉順沖了過來,登時就明白了他的心意。他一下子站起身來,卻不是阻止劉順自殺,而是讓殿中執刀的錦衣衛不要阻攔。
劉順是必須要死的,即使現在攔住他,也要被斬首。
現在死了,還不用牽連家人,更能博得一個清名。
這比留下他一條命更讓他感激。
他一伸手,兩邊的八個錦衣衛立即停住了腳步。
「太子殿下,你身系大明萬民,在陛下離京之際,萬萬不可離京啊……」
劉順衝到了朱高熾面前的台階下,絲毫沒有停頓,將腦袋對準了漢白玉台階的一個角,閉上眼睛,用盡力氣撞了上去。
朱瞻基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的頭骨凹陷,身子一陣抽搐,等他躺下來的時候,已經是眼神發直,出氣多,進氣少。
朱瞻基嘆了口氣,向兩邊的錦衣衛吩咐道:「抬下去吧……」
八個錦衣衛對這種事情雖然見的少,卻也知道該怎麼做。四個人抱住了他的四肢,輕鬆就把他抬到了大臣們的身後,從側門抬了出去。
至於救治,這是不可能的。哪怕他現在不死,也必須要死。
剩下的四人,連忙清理現場,一個錦衣衛拿出一塊棉布手帕,擦去台階邊緣四濺的血跡。
這種撞擊的力度有限,想要看腦漿四濺的場面,是看不到的。
這個時候,兩個小太監快速地端過來了一個銅盆,一人端水,一人手拿大抹布,他們快速地就把血跡清理乾淨,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所有的大臣都默然不語,呆立在原地,朱瞻基忍不住嘆了口氣,回頭看了看朱高熾。
這一看卻感覺有些不對,因為朱高熾的眼神發直,有一種魂不守舍的感覺。
這個時候,坐在最高層的朱棣大聲厲喝:「還有誰反對?」
「臣反對……」
右春坊大學士,翰林學士楊溥從後面人群里出聲,然後站了出來,跪在了中央。
楊士奇嘆了口氣,也跟著走了出來,在楊溥的身邊跪下。「臣反對……」
「臣反對……」
「臣反對……」
越來越多的學士走了出來,這裡面有東宮屬臣,但是大多是翰林學士。
國子監祭酒胡儼雖然也是內閣成員,但是他不能眼看著幾十個儒家學士被一同責罰,也出來跪下。「臣反對!」
大學士在大明是一個非常特殊的群體,他們雖然大多只有五品以下,但是因為身份清貴,哪怕是七品都有資格參加大朝會。
只是在一般的時候,他們沒有決策權。也就是說,他們雖然能發表自己的意見,但是沒有投票權,相當於是參謀和秘書。
這些人的出現,在朱棣和朱瞻基的意料之中,要是真沒有人替朱高熾說話,那才是稀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