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8頁
馬德鐘雖然不敢在宮中亂走,但是只是在咨情司門口這裡看看皇宮的景致,已經覺得不虛此行了。
面對馬德鐘,朱瞻基不需要虛與委蛇,等他見禮完畢,讓他坐在了自己的下手說道:「你的事我已經知道,但是這件事我不想當做一件個例來針對孔府,所以我希望你等一個月,屆時我會安排人送你到山東。」
馬德鐘抱拳道:「微臣自然是聽殿下吩咐,何況連那曲阜縣令都已經被抓,現在縣衙也沒人受理微臣的案子。」
朱瞻基搖頭笑道:「一個縣令是不夠資格的,這件案子既然已經被推到山東布政司,那麼到時候你自然是去濟南告狀。」
馬德鐘又問:「殿下既然讓微臣遲一個月,不知是何緣故。微臣怕行事魯莽,壞了殿下的大事。」
孫林咳了一聲,警告馬德鐘不要亂說話,殿下如何吩咐,就如何做,哪裡需要問這麼多。
看馬德鐘有些惶恐,朱瞻基倒是笑了起來。他能想到這裡,說明他不是一個魯莽之人。
朱瞻基笑道:「孤只是需要一段時間,讓戶部與地方布政司,州府,組建一支新的田地清查隊伍。借著你跟孔家的案子,孤要好好地打擊一下如今強占良田的家族,限制土地分配,清查隱戶。」
馬德鐘雖然知道這些事很重要,是殿下為百姓做主,但是卻沒有明白這裡面的環節。
但是等他回到了家中,跟蘇南提起了這件事的時候,蘇南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孔家這次要成為眾矢之的了啊!」
蘇南猜的沒錯。
朱瞻基就是想要藉助這一件案子,直接掀開士族,宗室占據土地的鍋蓋,這一下子,全天下的人都會恨點燃了這把火的孔家了。
他們哪怕是聖人家族,但是在利益面前,也不是天下人的對手。
他們的名聲越響,案子鬧的越大,恨他們的人也就會越多。
但是,這只是朱瞻基計劃的一部分,因為在此之前,還有山東官員的貪腐案。
這件事,孔家這次不死也要脫層皮。
再加上馬德鐘這件案子,朱瞻基相信孔家幾十年之內都不敢瞎比比了。
雖然這不是一勞永逸的法子,但是最少目前是最有效的手段。
大醉一場,馬德鐘醒來的時候已經天黑了。
他的妻子文秀原本是廣西靖江王進貢給朱瞻基的廣西美女,身材嬌小,自小被王府養大,也沒有受過苦。
嫁給馬德鐘以後,夫妻蜜裡調油,馬德鐘出海三年,他們三家住在一起,相互也有照應,也不憂生活。
這次三家的相公回來,她們都是早就拿定了主意,給自己的相公生個孩子。
如今文秀已經懷孕,只是還沒有顯懷,坐在床邊縫製一件小兒肚兜。
「相公醒了……後晌醉酒,妾身晚上煮了米粥,相公熟悉一番,吃了米粥,再歇息下來。」
馬德鐘接過了文秀遞過來的一杯濃茶,一口喝光。文秀想要接過空杯,卻被馬德鐘攥住了她的手。「娘子,為夫今後也是無根之人,我們今後就以應天府為家了。」
文秀溫柔笑道:「妾身父母早就不在,嫁給了相公,相公在哪裡,哪裡就是家。」
馬德鐘心裡一陣甜蜜,摟住了她的肩膀,眼淚卻忍不住流了下來。
在山東哭過一次之後,這些時日,馬德鐘從來都沒有掉過眼淚。但是現在,摟著妻子嬌柔的身體,他卻忍不住落淚了。
「為夫無能,不能保護父母屍骨,但是今後,定當保護好你們母子。」
而就在距離他們不遠處的皇家醫院,已經在這裡養病了十天的朱高熾,這個時候面對天空的半月,久久無聲。
在他的身前,跪著國子監教授孔樂南。「殿下,孔家如今危在旦夕,全在殿下一年之間,還望殿下垂憐。」
朱高熾搖了搖頭嘆道:「孤如今形同流放,如不是主動提出養病,怕是要被打發到西北去吃沙子了。如果這個案子在父皇出征之前結案,孤也難以插手。」
孔樂南又再次叩首:「殿下,我孔家固然以拒糧謀利,但是這一切都是為了殿下大業,望殿下垂憐。」
朱高熾長嘆了一口氣,柔聲說道:「起身吧,即使是陛下,也不會把孔府趕盡殺絕的。孔家看似危險,實則比孤如今還要安全。若陛下出征之前,還未結案,孤定會援手。」
雖然勸服不了朱棣,但是在朱瞻基面前,朱高熾還是有些把握的。
這幾日,除了楊士奇長期陪伴在他身邊,連楊溥如今都還在監獄之中。
那些朝廷大臣原本對他親近無比,但是這幾日,竟然沒有一個出頭露面,只是讓家人送來禮品。
他朱高熾又缺這些禮物嗎!
但是,他不知道該恨誰,因為他的一切都是父皇給的,現在他拿回去有錯嗎?
那些大臣見風使舵,若他不是父皇的兒子,誰能認識他?
想到朱瞻基,他的心裡也充滿了矛盾。欣慰自己有個能幹的兒子,這些天朝堂穩定,傳出來的話都是大臣們稱讚他的。
但同時,他還感到由衷的嫉妒。
他不像二弟三弟他們,在國內沒有了指望,還能去西洲發展。
他雖然形同被廢,卻哪裡都去不了。
孔樂南在的時候,他有些心煩,但是離去之後,他又感到無比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