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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州城港口,朱見注坐在港口處漢王府興建的酒樓三樓,看著緩緩進港的特使船隻,臉色一片陰沉。
他不開心不是因為這進港的船隻,而是因為港口一直響個不停的高音喇叭。
自從半年多以前,朝廷開始在漢州城以及漢州境內的十大城市開始安裝風力發電機,高音喇叭,他就感到了不對。
不管是建設信號塔,還是風力發電機,高音喇叭,都需要耗費大量的成本。
朝廷什麼時候做過虧本生意,哪有可能一兩銀子的成本都不要,免費給漢州境內的城市安裝。
但是這種免費的東西,他又不能說不要,只能由著工部的官員在每個城市都安裝了這樣一套東西。
隨後,無線電報的出現,已經讓他感覺到威脅了。原本的西洲與大明之間不能直接通話。
大明有什麼消息要傳到西洲,必須通過電報傳到英州府,然後從那裡派出快船來傳信。
雖然已經節省了大半的路途,但是從英州府傳信到漢州府,也需要七八天的時間。
但是現在,朝廷的指令就能夠直接傳到漢州府,漢州府的布政使,按察使他們,就沒有以前那麼乖巧了。
特別是這半年來,通政司和咨情司的電報一直傳個不停。哪怕他讓人在電報房盯著,也安排了自己人進電報房,但是依舊不知道有多少不利的消息傳回了大明。
身為一個封建海外的王爺,一舉一動都被朝廷盯著,這讓以往自由慣了的他如鯁在喉。
更讓他覺得不妙的是後來開始傳出聲音的大喇叭,這種新奇的玩意從一開始就吸引了無數的百姓。
當喇叭裡面每天兩個時辰開始播放各種節目的時候,更是吸引的大人小孩每天到了時間就圍坐在喇叭下面。
他不明白為什麼大明的靡靡之音能跨越幾萬里,傳到西洲來。
而且,喇叭裡面傳出來的,不僅僅是靡靡之音,還有許多朝廷的政策,法令,各地趣聞。
哪怕是一個普通老百姓,也知道了應天府出現了電話,能夠相隔千里通話。知道今天夏天淮河水勢兇猛,江淮百姓在準備抗洪。
甚至有時候,皇上也會在喇叭里親口說話,在喇叭裡面,皇上就是一個心懷萬民,惦記著每一個百姓過的好不好的聖人。
但是朱見注很清楚,這位伯爺爺實際上是一個心狠手辣之輩,根本沒有家族親情。
可是,只有朝廷能在喇叭裡面說話,只有朝廷播什麼,他們聽什麼。他就是想要表達自己的意願,也做不到。
眼看著漢王府維護了幾十年的民心就這麼一點點被朝廷拉攏了過去,朱見注什麼也做不了。
他原本還在等朝廷換裝,他知道,現在的連發槍的威力遠遠超過了漢王府境內士兵的燧發槍。
可是現在,連發槍一直沒有換裝,廣播每日卻響個不停。
在這樣下去,漢王府的統治,會被一點點瓦解。百姓只會念叨朝廷的好,皇上的好,至於漢王府做了什麼,付出了多少,有誰記得?
他想要振興漢王府,想要告訴世人,他們漢王府一點也不比當初的太子差。如果不是太宗出爾反爾,立了朱高熾為太子,這如今的天下,應該是漢王府的。
但是現在看來,距離這個目標似乎越來越遠了。
他知道解雲是來幹什麼,還不是見漢王府這些年日子好過,過來打秋風。
這些奸臣們,只要有銀子,一切都好,要是不把銀子塞足了,回去了還不知道要搬弄多少是非。
這恐怕也是那位伯爺爺的意思,他用各種手段來削弱強藩,還不是怕江山不穩。
「王爺,特使已經下船了,我們該去迎接了。」
朱見注收回了思緒,看見碼頭上已經被一批紅衣京衛占據了各處要道,嘴角不自覺冷笑了一下。「看來這位大學士,也是貪生怕死之輩。我漢州府這些年馳騁西洲,什麼時候出國事了!」
王府長史韓琮笑道:「這些個大臣在富貴窩裡待慣了,總以為西洲就是蠻夷之地。」
朱見注的笑容淡了下來,嘆道:「相比之下,我西洲還真是蠻夷之地啊!」
他永遠也不會忘記,十五歲那年,他隨著祖父一同進京面聖。第一次回到大明,見識到大明中洲的繁華的震撼。
那密密麻麻的高樓大廈,那摩肩擦踵的人群,那奔騰的火車,那繁華的街市,無一不讓他目瞪口呆。
他從小生活在漢州城,而漢州城這個漢州府最大的城市,才三十萬人。
整個漢州府,超過四百萬平方公里,總共才三百萬漢人,還沒有一個應天府的人多。
即便是加上這裡的崑崙奴,整個西洲也不到一千萬人,還沒有一個浙江布政司的人口多。
他從小在草原上長大,哪裡見過如此繁榮的景象。他問祖父,他們為什麼不生活在應天府,當時的祖父只是痛苦地嘆了口氣。
他不敢追問,後來,他自己尋找答案,他也找到了答案。
原本的皇上應該是他的曾祖,只是這位皇上搶奪了曾祖的皇位,他們只能被打發到野蠻的西洲,與崑崙奴為伴。
大明的百姓享受著榮華富貴,他這個王爺卻要靠殺崑崙奴,閹割他們販賣才能換錢。
西洲有無數的礦產,但是這些礦產還要上繳給朝廷,他們王府只能得到不足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