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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玉蘅也是哭的不可開交,誰也勸不住。
蔡家在當地是個小地主,家族勢力也不算小,算是一方大戶。
但是在整個大明來說,他們不過是一個很普通的家族。能進皇宮的宮女大多都是來自這個階層,因為只有小地主階層的女子,才能有所顧慮,更容易控制。
她們幸運的可能會被皇上臨幸,或者賞賜給功臣,但是絕大多數,只能在皇宮中默默老去,悄無聲息地死去。
蔡玉蘅將這些積攢下來的銀錢,全部換了綾羅綢緞,交給了母親,對他們來說,這些來自宮中的綾羅綢緞,比金銀更值錢。
劉萬也添了幾匹細棉布當做禮物,這種細棉布是工部研發出來沒有多久的。朱瞻基就最喜歡這種細棉布做成的內衣,比起絲綢來,細棉布更吸汗,穿起來更舒服。
上有所好,下必行效。
因為朱瞻基的喜歡,如今這種細棉布的價格非常昂貴,比得上一般的絲綢價格了。
蔡玉蘅與家人的重逢是喜,但是劉萬與族人的重逢,卻是從一場官司開始。
他將蔡玉蘅留在家中與家人團聚幾天,帶著護衛來到了林州。
林州知縣徐鋼親自到縣城外迎接了欽差歸鄉,但是一見面,寒暄之後,劉萬就將一紙訴狀遞給了徐鋼。
身為欽差大臣,劉萬想要對付幾個鄉民不過是舉手之勞。
但是那樣蠻幹毫無意義,他的母親早就死了,如果他對族人打打殺殺,那麼民眾對他的同情就會變成厭惡。
因為不管怎麼說,對自己的族人下手,都是不能被世人接受的。
數千年來,這片土地上,基本都是以家族傳承為基礎,即使王朝更迭,也從來沒有變化過。
劉萬之所以選擇告狀,而不是私下解決這件事,就是跟馬德鐘學的。
馬德鐘因為父母祖墳被刨,狀告孔家,如今這個官司還在審判之中。
通過這個案子,太孫殿下已經基本達到了目的,將孔家的聲名徹底拉了下來,現在天下人幾乎都知道,所謂的聖人之後,也不過是一個仗勢欺人的家族,也有許多腌臢事。
而他現在身為欽差大臣,卻不仗勢欺人,只是以朝廷法度來狀告家族。雖然會讓人對他不念本,但是,殿下應該會借著這件事,達到某些目的吧!
至於本……從自己母親被沉豬籠,他就只有恨了。
變成小太監他並不恨誰,沒有師父,他恐怕早就死了,現在雖然不再是個全乎人,但是畢竟還活著,還能享受榮華富貴。
他現在就期待自己的妹妹還能活著,那是他唯一的親人了。
徐鋼看完了訴狀,沉吟了片刻才說道:「劉少監,事情已經過去了十八年,你那妹子如果還活著,現在怕是也嫁人了。」
劉萬點了點頭說道:「如果是這樣的結果,徐父母可酌情輕判,若是我那妹子遭遇不幸,當初參與的人,我要他們償命。」
這是劉萬表明自己的態度,徐鋼雖然知道這件事想要人命很難,但是只要把他們這些人徵發勞役,想活著也很難。
所以,這件事哪怕溫和處理,想要幾條人命也不是難事。
他立即應下道:「這件事就包在下官身上,明日我就讓衙役去山陽村捉人。這朝廷一直在禁私刑,沉豬籠這樣的喪盡天良之事,想要幾人償命易如反掌。」
劉萬抱拳道:「一切就拜託徐父母了。」
徐鋼連忙回禮道:「不敢當,不敢當,下官已經備下酒席,只等劉少監賞臉。」
徐鋼在縣城最好的酒樓,款待了劉萬一行,當天夜裡,劉萬就休息在了這裡。
一晚上,他都沒有睡好,腦子裡一直浮現著母親當初那絕望的眼神,忍不住淚流滿面。
山陽村,是林州城西十五里出的一個山村,位於太行山下。
雖然彰德府一直以來都是南北征戰的主要戰場之一,但是這裡因為靠近太行山,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百姓的生活並不難過。
古老的山村幾十年來似乎都沒有變化過,劉萬看著眼前這陌生又熟悉的一切,兒時的許多記憶都又重新湧上心頭。
那母親曾經領他洗衣的小水溝,那父親曾經將他架在肩頭,去摘果子的柿子樹,原本許多模糊的記憶,如今都重新記起。
就連他曾經的家,如今依舊保存的很好,一戶他沒有記憶的族人住在裡面,他們面對突然上門的一眾大人物,噤若寒蟬。
一問,他們也姓劉,那就說明也是自己的族人。但是看到自己家的房子被他們占據,他就絲毫沒有一點見到親人的喜悅感。
在村子裡面轉了一圈,許多人都已經忘記了,劉萬也沒有去跟他們相認的想法。
出了村子,他向著西側的山坡那裡走去,他已經打聽清楚了,母親死了之後,依舊被埋進了劉家祖墳,跟死去的父親埋在了一起。
跟著劉萬一起過來的縣衙典史吳成不敢去打擾劉萬,等他向村外走去,才問道:「大人,可以抓人了吧?」
劉萬點了點頭說道:「先把名單上的人都抓起來,要先問問我那妹妹的下落,等我祭奠過了父母,希望能得到一個好消息。」
村落里的人還在好奇地看著這一幫大人物,平日裡威風凜凜的衙役,在他們面前,連一口大氣都不敢出。
但是等他們剛準備離開,這些衙役就變回了往日的暴虐,吳成一聲厲喝:「兩人一組,按照清單抓人,不要給我漏了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