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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此事,鄭和是樂見其成的,包括泉州商人寧願借支,也想把自家的貨送給內監,主要也是看了他的面子。
他怎麼也想不到,從沒有去過西洋的太孫竟然比他更熟悉西洋情況。過去四次下西洋,看來太孫在艦隊裡面安插的人手不少,了解到的許多消息,甚至都沒有匯報到他這裡來。
這倒不算什麼,他鄭和堂堂正正,無愧於心,並不怕太孫設置暗子。
但是他這次卻犯了錯,身為太孫的人,他明知道太孫對漢奸最是痛恨,可是這次卻對蒲家伸出了援手。
而他最大的錯誤是,這件事他因為怕太孫不同意,開始並沒有跟他說。
想到太孫那冰冷的目光,他的心裡也冰涼一片。十多年的信任,因為這件事留下了心結。
而且太孫堅決的反對,也讓他知道,自己這次里外不是人。
渾渾噩噩地陪著朱瞻基會見了各界官員,他的心裡就一直在想,自己為什麼會把這樣一件簡單的事情變的複雜化了。
思來想去,他驚恐地發現,是自己膨脹了。
以往的他就是一個太監總管,只有出海的時候才領總兵職。但是被太孫晉升海軍總監,跟隨太孫東征,征服了日本,又被封滇國公,讓他有些忘乎所以了。
他以為這是一件小事,以為自己憑藉太孫的信任太孫不會見怪,可是卻忘了,這不是一件事沒有做好,也不是自己貪污受賄這樣的「小事」,而是原則性的錯誤。
自己辜負了太孫的信任,在兩個人的和諧關係裡面,主動埋下了一個釘子。
他的心裡後悔不已,可是現在已經晚了。
現在,他只能主動把這件事抹平,不要讓這件事繼續影響到他們之間的關係。
哪怕他位極人臣,他也依舊是臣,還是家臣。
中午福建百官為殿下接風,晚上殿下又擺下御膳,款待百官。這個過程鄭和都要作陪。
一直到吃過了晚飯,鄭和才離開了法石寨,在護衛和隨從的保護下,進了泉州城。
因為大軍都駐紮在城內外,今日的泉州並沒有宵禁。
車隊快到清淨寺的時候,鄭和聽到了一陣護衛的呵斥聲。他掀開了馬車的帘子,看見了一片燈籠的影子。
貼身的太監賈世文小跑了過來說道:「國公爺,艾哈邁德求見。」
「快快有請……」
不一會,賈世文帶著幾個與漢人差不多裝束,卻有異於漢人相貌的閃族人走了過來。還沒有到近前,他們都長揖賀道:「恭喜國公爺了,原本準備到京城為君祝賀,只是後來知道國公爺年後就會來泉州,所以懶了一回。」
鄭和笑道:「我們相交多年,不用如此多禮。我這馬上就到清淨寺了,何苦在路上還來這麼一出?」
領頭的大漢今年差不多五十,就是賈世文口中的艾哈邁德。當初他的家族在大明撥亂反正的時候有過貢獻,所以並沒有受到清算,逐漸發展成為閃族人除阿訇哈卜之外的首領。
就連這泉州城內最大的清淨寺,也是他的父親當初所建。
他滿臉的皺紋都被一臉大鬍子擋住,只有眼角的深紋暴露了他的年齡。「我也只是剛趕過來,在這裡遇上。請……」
鄭和揚了一下手,車隊又開始行進。他並沒有下馬車與他們同行,關係再好,朝廷的法度不能丟,否則這就是大不敬了。
不一會兒就抵達了清淨寺,以阿訇哈卜為首,數十人都迎到了大門外。
鄭和也看到了人群中的蒲日和,心裡忍不住嘆了口氣。
蒲家如今早已衰落,在太祖還在世的時候,沒有任何人敢對蒲家伸以援手。一直到了建文年間,這些閃族人才敢鑽了朝廷法令的空子,將蒲家還活著的男人買了當做自己的僕人。
至於女人們,早就被折磨死光了。
蒲日和今年也四十多歲了,名義上是哈卜的僕人,但是依靠家族以前藏匿的財富,在如今的閃族人裡面,實力一點也不弱。
在來泉州之前,他就已經確定好了在泉州期間住在清淨寺裡面。眾人與他見禮之後,就帶著他進了給他安排好的小院。
在禮拜大廳內,眾人脫掉了鞋子,席地而坐。鄭和招了招手,賈世文從一個小太監的手裡拿過了敕書,望向了一臉喜色的蒲日和。
「蒲家主,雖然這次我跟陛下求來了你的敕書,但是這次下西洋以殿下為主,即使陛下也插手不進。如今你身上的罪名可去,但是卻不能歲我們一起去西洋。」
蒲日和愣了一下,笑容凝固了起來。「國公爺,怎麼又變了呢?」
鄭和嘆了口氣說道:「殿下不同意,誰也沒有辦法,所以你就認命了吧!」
蒲日和清醒了過來,回復了冷靜問道:「可是殿下對我蒲家依舊有恨?可有化解之道?」
「很難……」鄭和搖了搖頭,不再理他,跟阿訇哈卜說道:「雖然殿下不同意蒲家主隨行,卻願意攜其他人一起下西洋,但是到了天方一帶,都要承擔通事之責。」
所謂通事就是翻譯,哈卜點了點頭說道:「這是應該的……不過殿下在寧波對商戶器重無比,當日午後就接見,還給四人授勳,為何到了泉州卻沒有通知何事接見我等?還有這授勳一事,中間有些什麼門道,還望國公爺不吝賜教。」
第六章 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