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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謙回稟道:「今日休整,太孫卻閒不下來,準備前往煤山考察燒炭一事。都知監已經協同李少監做好了安排。不過,今日一早,趙王殿下就去見了太孫殿下……」
他回頭看了一個小太監,對方立即遞過來了一份報告,他看了看,又遞給了朱棣。
朱棣接過來一看,紙上面記錄了今日朱高燧與朱瞻基的談話重點,讓朱棣一看就明白了朱高燧的意思。
不過他可不像朱高燧,摸不清朱瞻基的心思。只是想了想,他就明白了朱瞻基為什麼會不在乎手裡控制的商路,願意轉讓給朱高燧一部分商路。
因為朱瞻基根本不在乎這份產業,他在乎的是整個大明,整個天下。
一個胸懷廣闊的朱瞻基,是極其符合朱棣的期望的。同時,他也對小家子氣的三兒子,更看不上眼了。
「這件事你們不要管了,讓太孫自己處理。待王彥回來,讓他過來見我。」
王彥是司禮監大太監,在他之前,司禮監也只是十二監中一個稍微重要的部門,真正的權力最大的部門是內宮監。
內宮監除了負責所有木、石、瓦、土、塔材、東行、西行、油漆、婚禮、火藥十作,及米鹽庫、營造庫、皇壇庫。掌宮室、陵墓營造及銅錫妝奩、器用與冰窖等工作。
還有一個重要的職責就是統管所有太監,總管所有宦官事務,內宮監是名副其實的「第一署」地位,而且實際上也居於總管、統領其他宦官機構的地位;
但是內宮監大太監鄭和一直四海揚威,不屑於管理這些蠅營狗苟之事,所以太監總管一職,才落到了司禮監的頭上。
也是從王彥之後,司禮監才真正變成了太監第一監。
李謙知道,朱棣這樣說,肯定是吩咐司禮監,要在海貿事務上配合太孫了。
而這個時候,朱瞻基一行則被一幫工部官員和工匠迎進了煤山。
今日雖然是中秋節,但是煤窯可不能隨便熄火,即使是中秋節,也仍然有不少工匠在這裡忙作。
「殿下,請小心一點,有什麼事你吩咐一聲就好了,何苦來這醃髒地方。」
朱瞻基用一塊絲綢手帕,捂住了鼻子笑道:「皇祖父將這件事務交給了我,我當然也要盡心一些。這裡雖然醃髒,但是這麼多工匠都能忍受,我也沒什麼忍受不了的。」
踩著厚厚的煤灰,李亮小心地跟在後面,幫朱瞻基提著外袍的下擺,生怕蹭髒了朱瞻基的新衣。
如今的煤山還是真正的煤山,除了清理出來的三海的污泥,這裡堆滿了從西山那邊拉來的煤炭。
這些煤炭燒制了建設燕王府的牆磚,廢渣又被堆在了煤山這裡當地基。
而在煤山北側,就有一排八個磚窯,其中六個是燒磚的,兩個是燒炭的。
這個時代根本沒有什麼環境保護思想,人們連填飽肚子都艱難,沒有人會有閒心關心環境問題。
所以,這裡的環境的確有些惡劣,那些煤炭工人,磚瓦工人們,一個個髒的看不出本來面貌。
朱瞻基哪怕有與民同樂的思想,也受不了漫天的煤灰,所以只能拿一塊手帕堵住鼻子,最起碼也能過濾一下。
朱瞻基的目的是想要來查看一下如今大明燒炭的技術到底發展的怎麼樣,能不能將技術分級。
如果能分級,就把最好的技術保留下來,只向兀良哈人輸送次一等級的技術。
但是眼前的一切有些讓朱瞻基失望,哪怕是技術最好的燒炭師父,他也只是靠經驗來烘烤焦炭。
這也是大明大部分技術工作者的通病,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大環境如此,朱瞻基也沒有辦法。
漢朝時期,儒家霸占的話語權,士農工商四個等級就已經完全固化了。
工匠比農民還不如,只能算低等人,他們又沒有商人有錢,所以他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整個社會看不起這些搞技術的,他們更多是把這當無奈的命運。沒有向上的通道,他們也從來沒有想過通過技術革新獲取社會地位的提高。
除非是真的理想主義者。
這些烘烤焦炭的師傅,他們知道該如何把煤經過高溫烘烤變成焦炭,但是你要讓他們說出為什麼,他們也不知道。
一切都是老祖宗傳下來的,他們也只是遵循經驗的指導,從來沒有考慮過,為什麼煤經過高溫烘烤之後就會更耐燒,燒的溫度也更高。
在後世,高溫煉焦只是基礎工業,並且還把焦炭分成了冶金焦炭、鑄造用焦和化工用焦三大類。
但是這個時代,根本不可能有這樣的工業基礎。他們唯一掌握的,只是簡單去除煤炭的雜質,進行簡單的煤炭焦化。
朱瞻基在前世也沒有接觸過這些基礎的產業模式,哪怕是煉鋼的平爐,高爐,他都還親眼見過,但是煉焦從來沒有接觸過。
所以,他也根本給不出任何提示或者建議,只能利用目前的技術。
在這裡耽擱了一個時辰,那些工匠在朱瞻基面前一個個哆哆嗦嗦,恨不得把心掏出來。
但是他們沒有一個人能解決朱瞻基提出的分級的問題。
這樣一來,煉焦這方面,也就卡不住兀良哈人。
不過,技術上控制不了,並不代表經濟上控制不了。
只要大明掌握了定價權,只給兀良哈人留下不多的利潤,他們永遠就只能給大明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