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頁
街邊的拴馬樁都不夠用,但是紀綱只是招了一下手,就躥出來了三十多個錦衣衛。他們牽著剩餘的馬到別處安置,朱瞻基率先進入了酒樓。
生長在皇宮,就已經是這個時代最為奢華的宮殿了,一間普通的酒樓,裝飾的再好看,也就那個樣。
在沒有玻璃,沒有大窗子,沒有漂亮燈光的年代,一切都回歸自然與樸素。
朱瞻基坐在背對窗戶的上座,對桌子上面的八道點心沒有絲毫興趣。請了紀綱和玄真他們坐下,才開口問道:「指揮使大人今天特意到定國公府找孤,不知有何事?」
紀綱想要站起來,被朱瞻基揮手說道:「坐下說,不在乎那些個虛禮。」
紀綱嗯了一聲說道:「今日特意來找殿下,有三件事想稟告殿下。第一件事,陛下讓錦衣衛為殿下安排四個護衛,一方面是保護殿下,另一方面也是希望錦衣衛日後能多多溝通,就不會再出現解縉那樣的誤會了。」
朱瞻基覺得紀綱這個人格外有意思,雖然沒有見識到心狠手辣的那一面,但是這個官當的還真不賴,什麼話都張口就來,卻又讓人聽了舒服。
全京城都沒有人不知道解縉是太孫的儒學師父,他卻還能偏偏裝作不知道來自欺欺人。
不過朱瞻基當然不會點破,笑著點了點頭問道:「那第二件呢?」
「因為解縉這件事,臣一直心裡有些過意不去。也怕殿下惱了微臣,所以不敢打擾,今天借著這個機會也正式向殿下道歉,並備上薄禮,希望殿下能既往不咎。」
朱瞻基故意裝作沉吟了一下才說道:「錦衣衛是幹什麼事的,我們心裡都清楚。何況,發落解縉是皇祖父的意思,跟你們錦衣衛也無關。只要你能認清自己的位置,哪怕明天就是把李亮給抓進大牢,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臣明白。」
「不,你不明白。」朱瞻基看他愣住,笑了一下說道:「你不了解孤的為人,孤也不怪你。錦衣衛是皇祖父的一把刀,說難聽一些,就是皇祖父的狗。刀要對別人有威脅,狗也要認清被咬的人,不能亂咬。否則的話這條狗不如不要。孤呢,從來不會在乎一些陰謀詭計,因為天道在孤這裡。」
朱瞻基站起身來,反身來到了窗戶邊,打開了窗戶說道:「這朗朗乾坤,這赫赫大明,這花花江山,唯德才兼備之人才能擁有。孤的心裡裝著整個大明,你以為孤會小心眼地記著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跟你記仇?不要說是我的儒學師父,哪怕是孤更在乎的人,在這江山面前,也微不足道。」
紀綱躬身施禮道:「微臣以小人之心妄自揣測殿下,請殿下恕罪。」
「孤不怪你,何來罪恕?只要你能一心為公,不以私利己苟且,孤不僅不會怪你,還會更重視你!」朱瞻基話鋒一轉。「不過紀大人位高權重,孤又只是一個無權無力的太孫,孤的意見想必是不重要的。」
紀綱卻再次單膝跪地說道:「臣斗膽請殿下肅清左右……」
朱瞻基擺了擺手,李亮和玄真,一清子,包括兩個錦衣衛的指揮僉事,還有楊章德他們都默不作聲地退出了房間,順手將門關上。
「什麼話,說吧。」這一次,朱瞻基並沒有叫他起身。
他依舊跪在原地沉聲說道:「微臣乃陛下一手提拔,從不敢有二心。但是微臣也怕,這些年死在微臣手裡的文武官員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我紀綱雖然是陛下的一條狗,但是對紀家來說,微臣是家族的一片天,微臣一人死不足惜,卻不想家族也受微臣牽連。」
歷史上說紀綱謀反,這當然是騙人的,他連軍權都沒有,靠什麼謀反?
無非是兔死狗烹而已,當然也與他跟漢王牽扯有關,至於跋扈,肯定是有的,但是不至於那麼誇張。
作為一個孤臣,文武不靠,只靠錦衣衛。沒有了皇權的支持,他什麼也不是,若他是無腦之人,根本混不到現在的地位。
第二十九章 投靠
朱瞻基故意說道:「我不知道這跟孤有什麼關係。」
紀綱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微臣是陛下對付文臣的一條狗,這些年微臣自認盡心盡力。但也正是如此,死在微臣手裡的文臣不知凡幾。所以微臣成了那些文臣的眼中釘,肉中刺,無不以除掉我為己任。微臣自知在文臣面前落不著好,但是偏偏太子殿下與那些文臣走的很近,包括殿下的幾位儒學老師,大多與微臣有恩怨。殿下不受那些滿嘴仁義道德的儒家學士左右,但是太子殿下卻對他們百依百順,所以微臣面對漢王的拉攏,也只能順水推舟。不過,微臣絕對沒有做過任何針對殿下的事,只是為漢王殿下提供了一些方便。」
朱瞻基臉上露出了笑容,聲音越發溫和了。「那你今天為何會跟孤提起?」
「殿下明鑑,微臣不得不如此,但是現在也不過飲鴆止渴,摻和奪嫡之事,微臣將會死無葬身之地!」
「孤問你為何跟我提起?」
「以往殿下年歲尚小,雖得皇上寵愛,微臣卻不知殿下是何等之人。今日得見天顏,只願殿下垂憐,願粉身碎骨相報。」
「漢王似乎比孤更得勛貴及軍中將士仰慕吧?」
「漢王殿下勇猛卻無謀,行事多極端卻無周全。況且他不占大義,不得朝堂諸臣青睞。微臣過往也是不得不虛與委蛇。今日得與殿下單獨相見,才知殿下方是天授神權之人,只願能有追隨殿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