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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孫殿下的問話,直接就是掘了孔家的根基,沒有聖人之名的庇護,孔家在朝中為官之人不多,縱使民間有學子推崇,也不過是無根飄萍。
可是,他又不能說太孫問的話,嚴叔同回的話有錯。若以聖人的標準來評價,如今的孔家,的確沒有任何一人能擔當此名。
而且,他現在獨自一人被召見,身邊連個能出主意的人都沒有……
突然之間,他忽然意識到,這是太孫殿下故意為之,他也是給了自己一個壯士斷腕的好機會啊!
是的,太孫殿下也是年輕人,他很清楚孔家的許多事情,並不是自己做的。
現在自己被推出來擋風遮雨,太孫殿下對自己也有同情。
可是,他有不知道自己猜的對不對,如果猜錯了,自己可就是孔家的罪人了啊!
朱瞻基聽了嚴叔同的回話,忍不住深深看了他一眼。這個縣令是個聰明人,留著他,孔家的那些陰私,就永遠不可能掩蓋下去。
他突然有想到了以前曾經在曲阜,兗州擔任過主官的官員們,想要對付孔家,他們也都有作用。
他笑著向孔彥縉問道:「朝紳以為嚴縣令之答可有謬?」
孔彥縉的臉上滲出了一臉的汗滴,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朱高熾笑道:「瞻基,孔家主比你還小三歲,又一直不曾出來主持事務,即便孔家有一些人有負聖人之名,也怪不得他。」
「所以……」朱瞻基望著孔彥縉說道:「孤是開明之人,這冤有頭,債有主,誰做的事,誰就要出來承擔責任。別以為有家族庇護,有你這無辜之人來擋風遮雨,就像逃脫追責。該是你的責任,孤當然要找你的事,不是你的責任,你也不要攬在自己身上。」
孔彥縉又是惶恐,又是驚喜。他被推出來到京城來應付官司,就是很不情願的。
孔家那些事,都不是他做的啊,就因為他是家主,所以他就必須要來承擔責任,他跟誰說理去?
現在,朱瞻基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他來了京城不管用,查出來哪件違法的事是誰做的,就必須追究個人責任,而不是讓整個孔家擔責。
這樣不用擔心孔家會被連根拔起,而且還能將那些老舊勢力一股腦拿下,他這個家主,以後才能當的名正言順。
所以,他放棄了抵抗,起身長揖道:「一切遵從殿下的意思,孔家認打認罰。」
朱高熾一愣,看了看孔彥縉,又回頭看了看朱瞻基,他有些不明白,孔彥縉為何就直接不抵抗了呢?難道他不知道這對孔家來說會元氣大傷?
他雖然如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是朱瞻基想要讓他知道的消息,他不會不知道。
這兩個月來,關於孔家做過的違法事件一件又一件地被披露了出來,光是一個容納了近十萬隱戶,就是大罪。
大明的稅收靠的是百姓,孔家儀仗不要繳稅,吸收了近十萬人的隱戶,這些人沒有在官府登記,自然也不用繳稅。
雖然這有歷史問題在裡面,但是光是這件事,孔家就落不了好。
還有低價收地,刨人祖墳這些勾當,每一件都不會輕易結案,要孔家掉一層皮啊。
朱瞻基這個時候說道:「朝紳今年也二十了,可有心功名?」
孔彥縉不明白朱瞻基的意思,雖然他自己很想參加秋闈,但是卻不敢輕易答應。
通過秋闈當一個小官,遠不如他當一個自由自在的家主好啊!
孔彥縉長揖道:「縉身不由己,這些事還要與族老商議。」
朱瞻基點了點頭說道:「今後朝廷對任何人都一視同仁,不通過科考入仕,就只能通過改善技術入仕,孔家也到了自力更生的時候了。」
孔彥縉還沒有回答,朱高熾已經忍不住說道:「胡鬧,那些奇技淫巧就能入仕,還要考經論文何用?」
朱瞻基點了點頭說道:「父王說的對,考經論文本來就沒用。」
朱高熾和孔彥縉一下子都露出驚詫的表情,就連還跪在那裡的嚴叔同也是一樣。
自從隋唐打壓世家,取消了推薦入仕,科考就逐漸成為了普通百姓想要上升的重要渠道。
雖然唐朝時候還分了各種考核,但是後來逐漸就變成了明經科,到了明朝,更是改成了八股文。
而現在,身為監國太孫,竟然說這些沒用!
朱高熾一下子被抵的說不出話來,孔彥縉和嚴叔同卻是不敢接話。
朱瞻基瞟了一眼嚴叔同說道:「起身吧,過來坐下。你擔任過五年縣令,這是我大明最基本的官員,跟孤說說,你在求學期間,所學的經義,可否能用在改善百姓生活上?可否能統計轄區人口,地畝?可否能興修水利?可否能修路架橋?可否能發展經濟?」
嚴叔同如蒙大赦,起身後慢悠悠來到了右手邊最後一個位置坐下,這才說道:「可是殿下,學明經能開啟民智啊!」
朱瞻基點了點頭說道:「的確,這是最大的作用了。」
見朱瞻基並不是一味抵制儒學,三人才舒了一口氣。
朱瞻基又說道:「開啟民智,統一思想,這是儒家的功勞,孤當然不會否定。但是儒家只是百家之一,不能取代其他學科的作用,如今的朝廷,不還是儒家為里,法家為表嗎?墨家在許多方面,比儒家的作用要更大,還有農家,雜家,這諸子百家,除了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大都各有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