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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這個爺爺還是皇帝。
配件都是現成的,組裝在一起,只需要將有偏差的配件毛刺給打磨好。
只用了半日時間,朱瞻基就組裝好了新槍,並幫朱棣調好了準星。
隨後,他將工匠們手工製造的子彈,裝了兩百粒,把子彈給了內侍奉御昌盛。「這些子彈你要收好,不能讓任何人知曉,待皇祖父召你,你將子彈給他。」
昌盛老家是貴州都勻長官司人,洪武末年入宮,年紀雖然小,但是聰明伶俐,很受朱棣喜歡。
當初朱棣派了他與金闊兩人伺候朱瞻基,金闊辦事穩重,得了朱瞻基重用,後來他又被朱棣要了回去貼身伺候。
他這次隨船回來,是替朱棣安排兩個妃子去帖木兒國伺候,朱瞻基讓他帶子彈,也不會引人注意。
而槍枝,朱瞻基鎖進了一個木盒,把鑰匙給了另一個內侍,卻把木盒給了孟瑛帶上。
把槍彈分別給不同的人,這也是為了穩妥起見。朱瞻基自己都沒有信心能擋子彈,自然不能因為所託非人,給朱棣造成威脅。
關係到他的安全,再小心也不為過。
就在孟子的後人乘坐海船,離開應天府的這一天,孔子的後人從運河來到了應天府。
而這一天,朱瞻基已經等了半年了。
在這期間,孔府已經遞了兩次初稿,不過都被朱瞻基打了回去修改。
國家與民族,這兩個詞語其實很容易解釋清楚,但是要把它們闡述清楚,還形成一整套完整的理念,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因為如今的大明,依舊遵循的是儒家那一套,每一個讀書人對這個世界的認識,都是儒家那一套。
在儒家學說里,將國家與民族的理念形成一整套言之有物的學術,是非常艱難的。
可以說,這跟一清子他們從易經,道經裡面重新組織言論,成立一個教派相比,都相差無幾。
這也幸虧是孔家,他們宿儒眾多,一輩子都在研究儒家文化,所以他們才能在大半年的時間裡,就形成一套完整理論。
像一清子他們,召集了數百道士,忙了大半年,真理教的教義都還沒有編好。
因為這一整套理論不能與現有的知識有衝突,讓人能夠接受,又不能自相矛盾,形成悖論。
但是實際上,國家與民族之間的關係,本來就是相悖的。
民族屬於古漢語的詞彙,用於表達宗族和夷夏之辯。但是實際上,一直在清朝滅亡之前,中國都沒有能夠形成真正的民族觀念。
在此之前,中國也只有少數人引用過民族這個詞語,以至於許多人還認為這個一個英文nation翻譯而來的舶來語。
許多人認識這個詞語,還是在光緒戊戌變法之後,是從日文的漢字借用而來。
因為在大部分中國人心中,宗族才是真正重要的,能代表民族的。
第二世的朱瞻基並不是一個普通人,作為一個已經站在世界頂端的成功者,他對社會的本質也有著非常清醒的認識。
看清世界,擺正位置,處理個人與世界的聯繫關係,這是沒一個人能成功的基礎,無一例外。
在他的認識中,民族的發展,經歷了從血緣家族,到族群,再到原生民族,再到近代意義上的民族。
血緣家族不用多說,親族是社會的構成基礎。而族群,則是有共同風俗習慣的一群人,他們是享有共同的歷史、文化、宗教、語言和風俗習慣的大部落。
如今除了亞洲和歐洲的一些國家,大部分地區仍然處於這個階段。
原生民族,則是一個自然共同體。其基礎存在於一般民眾的信仰、認知與情感,是區分「我族」與「他族」的籠統概念。
處於這個階段的時候,就是集體意識萌芽的階段,已經學會了融合和擴張,學會了用各種知識,文化,語言來統一思想。
比如現在的大明就處於這個階段。
但是這種原型民族主義並不足以創造出現代的民族國家,比如漢人,猶太人、日耳曼人、羅馬人等等……
雖然這個時候,各民族已經有了你我之分,也學會了利用各種手段來讓對方認可自己的存在,但是還缺少相應的合理手段,讓其融合。
朱瞻基這個時候拋出國家與民族的概念,目的就是為了加快這個進程,讓大明能儘快變成了一個現代民族。
從原生的民族主義到近代的民族主義,是一個民族自我形塑、從自在的民族到自為的民族轉型的過程。
到底是先有民族,而是先有民族主義?這是一個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問題,很難分清。
以大明為例,肯定是先有民族,後有民族主義。
但是以非洲、東南亞的許多國家為例,他們原先只是一些互不相干的部落,是歐洲殖民者將它們統一在一個殖民地國家之內。
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後,這些殖民地人民在爭取國家獨立和民族解放的過程之中,必須將自己想像為是一個共同的民族,而非一個個分散的、原子化的部落或族群,因而這些從無到有所建立的國家是通過民族主義的自我意識創建了現代的民族國家。
一個現代民族的建立,需要自我的覺悟,一種被建構起來的自我認同和自我想像。
沒有對民族同一性的認知,無法建立一個近代的民族國家、形成國族的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