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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一時彼一時,世事難料啊!
看著岸邊那連綿不絕的廠房和密密麻麻林立的水車,一眼望不到邊。岸邊不遠處,幾根粗壯的冒著黑煙的大煙囪,更是震撼人心。
在感慨之外,就算是見多識廣的黃福也感受到了強烈的震撼。
雖然他已經聽自己的兒子介紹了夾江工業區的發展,但是耳朵聽到的事情,與自己的親眼所見,缺少那種強烈的視覺衝擊。
在工業時代到來之時,工業產品和設備的壯觀,絕對會讓任何一個農業社會的人目瞪口呆。
「竟然如此壯觀,這些真的是一年之內就建成的?」
「已經一年半了,這裡的規模還在擴大,孩兒離京之後,又多了不少水車。」
六歲的寶芽在一個侍衛的保護下,飛快在甲板上跑了過來。「爹爹,爹爹,這裡就是京城嗎?好大啊!」
回程同行的十日,由於他的曲意討好,六歲的寶芽已經沒有了一開始陌生,跟他熟稔了起來,這幾日更是天天纏著他,聽他講故事。
黃淵馬上又要出征,怕自己的兒子跟自己生分,所以相處的時候,就沒有拿出父親的威嚴來。
見兒子跑了過來,他俯身將他抱了起來,笑道:「是,這裡就是京城,比升龍城不知道要繁華多少,你想吃什麼,想玩什麼,這裡都有。」
黃福雖然不贊同兒子對孫子這麼親熱,總認為他搶了自己的位置。現在的社會風氣就是講究抱孫不抱子,父親都是要講究威嚴的。
不過他憐惜孫兒一年多沒有見到父親,黃淵馬上又要出征,責備的話就說不出口了。
前來迎接的內監奉御劉萬這個時候也在幾個小太監的簇擁下走了過來,行禮笑道:「咱家見過尚書和特使,這巨型寶船真是驚人啊,想要全部看完,沒有一日功夫怕是不行。幸虧殿下讓人疏清了夾江的河灘,否則這種巨舟,根本停不進來。」
黃福只是笑著點了點頭,他身為尚書,年歲又高,對劉萬這種內監自然要矜持一些。
黃淵則立即放下了寶芽,回禮說道:「劉奉御這次應該也會隨殿下出征吧,屆時我再讓人帶你好好參觀一下這種巨舟。」
寶芽靠在父親的腿上,瞪大了眼睛看著面相清秀的劉萬,學著自己的父親,也規規矩矩地行了一個禮。
他只是覺得好玩,也不會說門面話,但是這個模樣仍然逗得劉萬笑了起來。
他摸了摸身上,摸出了純金的模錢,塞到了寶芽的手裡。「初次見面,倒也沒有特意準備禮物,這枚金幣是試製錢範的時候,壓鑄的純金金幣。殿下說這種金幣乃是孤本,只有五千枚,以後說不定能值大價錢。殿下賞了我,今日就送給小公子。」
黃家父子,父親貴為尚書,兒子也是海軍守備,並且備受殿下重視。
劉萬此時才剛剛算是靠近了朱瞻基的身邊,知道自己論重要性遠遠比不上他們,自然也不會拿喬,反而有意討好,拉攏關係。
只是一枚金幣,眾人都沒有把它放在眼裡。
黃淵摸了摸兒子的腦袋,笑道:「還不謝謝內監大人!」
寶芽才六歲,平日在後宅拜謝的時候,都是跪拜,所以這個時候也撲通一下跪在地上,磕了一個頭,奶聲奶氣地說道:「黃挺謝過內監大人。」
劉萬不敢受了全禮,側身接受了跪拜,然後將他扶了起來笑道:「真是個懂事的孩子啊,黃尚書,黃守備這是好福氣啊!」
而在一邊看著劉萬隻是半日功夫,就跟黃家父子打的火熱的陳宣,心中也在反思。
自己這次出使,是不是太過於自矜了一些。他跟黃淵父子相處了兩個月,似乎都沒有這麼親密過啊!
船已經降速,慢慢地準備靠岸,數百個水手從甲板上放下了厚厚的草簾。水線以上的部位,一百多根木樁也從預留的木洞裡伸了出來,要先一步與碼頭接觸,進行緩衝。
在這個時代,船隻的靠岸基本就是這樣的硬著力。
黃淵又摸了摸兒子的腦袋,柔聲說道:「去到娘親那裡去,待我忙完,就帶你們回京城的家。」
船行靠岸,岸上登時鑼鼓震天。這個儀式不是為了歡迎黃淵,他也沒有這麼大的臉面,主要是為了迎接離京十二年的黃福。
為了表示敬重,現任的兵部左尚書方賓親自到官辦舂米場碼頭迎接黃福。
他卻不知道,朱瞻基早就已經得到了不少他貪腐的證據,就等著黃福到京,這場戰事結束,就會著手來對付他。
朱瞻基從來都不怕人貪,只要不壞了規矩,肯做事。如今官員俸祿不高,哪怕是二三品大臣,若是家中無地,日子都過的緊緊巴巴。
所以收禮只要不超過一定的數量,都是常事。腐敗問題在後世都沒有能解決,這個時代當官更是為了名利。
在他沒有登上皇位之前,他也不想跟整個社會的潮流作對。想要反腐,絕不是簡單地提高官員待遇,或者嚴苛律法能解決的,更需要改變整個社會的風氣。
這是一項長期的,艱巨的任務,也會是朱瞻基一生之中都需要努力的事情。
但是這方賓可不僅僅是收禮斂財這一項罪過。為了斂財,竟然在家鄉杭州霸占大量良田,挪用軍糧倒季販賣,更是納了十幾房小妾,三天一過壽,一月一慶生。
為了給他送禮,逼的兵部的下屬們一個個不得不千方百計地斂財,讓兵部風氣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