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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會客室里,朱瞻基看了一眼面容有些憔悴的劉傑,心裡滿懷同情。
他今年也不過三十出頭,相貌英俊,不過一點也不顯得意氣風發,反而有些老相。
因為留著不像文官的長髯,而是武將一樣的短髭,要是在後世的娛樂圈,能當得上一個帥大叔的稱號。
朱瞻基率先坐在椅子上,一指對面的椅子。「坐吧,有何事需要孤幫忙,你儘管說。」
劉傑從袖子裡掏出了一本奏章,跪拜在地,雙手舉過頭頂說道:「臣有幸位居工部虞衡清吏司郎中,掌專利司一應事務,卻始終不得專利司需關注要領,戰戰兢兢。今日拜見殿下,只為向殿下求一方略,解臣之憂。」
聽到這裡,朱瞻基明白了過來。
專利法是自己提出來的,朱棣對這個建議興趣也很濃,因為他也想要知道,到底有多少技術是可以發揚光大,造福百姓的。
如今工匠也好,商人也罷,包括那些治病的郎中,甚至的教書的先生,都喜歡留一手。
而專利的出現,雖然會在短期之內造成壟斷,但是十年後呢?
當第一批專利到期的時候,大明就可以將這些新技術推廣開,造福百姓。
不過這件事被交給了工部,朱瞻基雖然跟工部天天打交道,卻也不能摻和他們內部事務,所以這件事他後來就沒有再管。
現在劉傑上門求教,雖然不合規矩,但是朱瞻基心裡還是挺高興的,因為他肯想,肯鑽研,想進步。
朱瞻基不怕他做錯事,只怕他不做事,得過且過,耽擱了大明的發展。
所以朱瞻基的態度和藹了起來,親手接過了奏章,扶著他的手臂說道:「員外郎請起。令曾祖學究天人,瞻基雖不得一見,卻也敬佩不已。快快請起,待我看完奏章,再與你說話。」
劉傑不敢真讓朱瞻基來扶,連忙從地上起來,半邊屁股搭在了椅子的邊緣。
朱瞻基打開了奏章,仔細地看了起來。
劉傑這份奏章屬於是工作匯報,與諫議奏章完全不同,沒有那麼多的格式講究,華麗詞語,也無需駢四儷六。
但是劉傑的這份工作報告卻也寫的文采斐然,將他遇到的問題用一種很古雅的方式闡述了出來。
不過,這讓朱瞻基看的有些頭疼,許多地方都要連蒙帶猜。
他還不能問別人,一問就暴露了自己的短處。
不過,即便是這樣,他也沒有後悔自己沒有學好古文,等他登基,除了文學方面,他一定要推行白話文,把複雜的事情簡單化,讓老百姓也都能聽得懂,看得懂官府的官文。
還有就是標點符號,如今大明也有一些外國傳進來的書籍,有了標點符號,不過,想要推廣,卻是不可能的。
首先這些標點符號還不成熟,其次,儒家就是靠壟斷學術掌握話語權,他們是最不願意老百姓都能懂文化的。
劉傑的奏章主要說了三個問題,一個是豪門,富商,大量申請專利,唯恐專利以後成為他們壟斷學術,甚至是技術的武器,不利民生發展。
其次是大量的重複申請,讓許多專利有交叉,導致了不知該將專利授予哪一家。
最後一點是專利司人員不足,各州府之間缺少溝通,導致了專利的重複申請。有些地域限制性的專利,根本不能得到對照,出現了不少重複批覆的情況。
對這些朱瞻基也早就有了考慮,將奏章收了起來說道:「任何人申請專利都不需限制,在前只需要調查清楚專利的來源,有無強搶專利之事。在後要注意杜絕這些豪商利用繼續申請相關專利的手段,繼續壟斷技術。」
劉傑很是聰明,直接把握住了朱瞻基話裡面的意思。「殿下是說,給所有人十年折騰的時間,大明真正的發展,是在十年之後?」
朱瞻基笑著點了點頭說道:「代代相隱是儒家的習慣,而這種習慣已經深入了所有人的骨子裡。專利固然是對技術的壟斷,卻也是改變這種觀念的重要手段。只要過了這十年,內監一定會大量利用這些專利技術,並且會將這些技術傳播開來。不過此事你心中有數就好了,不可張揚。」
劉傑連忙應下。
朱瞻基又說道:「那些技術有重疊的專利,可以讓申請人做出實物,相互比較,以最優者授予專利。但其他家可以授予專營權,與專利壟斷不形成矛盾。」
「至於最後一點……」朱瞻基想了一下才說道:「專利司人員不足,可以繼續擴大規模,增加經費。如今專利司應收入不菲吧?」
劉傑回稟道:「專利司只掌批覆,一應帳目依舊由工部統一管理。」
朱瞻基搖了搖頭說道:「此事不妥,專款專用,專利司不應成為謀利的衙門,更應成為大明的技術推廣衙門。此事你回去後寫個方略,用心籌備,我也會在合適的時候與兩位尚書交涉。」
他正待拜謝,卻聽朱瞻基又說道:「李少監,將太孫令給員外郎一塊。今後凡有難事,儘管來找我,只要你用心做事,恢復誠意伯的榮耀,並不是難事。」
劉傑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眼眶發紅,嘴唇顫抖了許久,最後才深深埋下頭去。「臣定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從會客廳出來,熔煉場的工部以及內監負責人就守在門口,行禮之後,短暫寒暄,就將朱瞻基迎進了熔煉車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