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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子涵動了動嘴唇,半晌卻沒有說話。
“憑什麼?”李蓉的聲音被灌上了嘶啞和發自內心的咆哮,她那沒有任何表情的臉孔似乎破裂了,變換成一種令人心悸的絕望。
為什麼……
憑什麼……
為什麼這些事情要發生在我的身上?
憑什麼這些事情要發生再我的身上!
為什麼她們要這樣對待我?
憑什麼她們可以這樣對待我!
簡單的兩句話,透露出蝕入骨髓的無奈與絕望。
私生女!被害死的母親!父親對她的好讓她覺得噁心!然而這樣的噁心好,現在都不復存在了!
她想仰天咆哮,發泄心中的憤恨與悲涼,但她吼不出來。
她想逃出這將她束縛的絕望深淵,但她掙扎不出。
看著眼前表情壓抑得近乎崩潰的李蓉,莫子涵緩緩伸出手,將她環入懷中。
她從來不是一個多事的人,遇事也更願意冷眼旁觀。她不懂得如何勸解別人,或許更喜歡用她的方式打醒別人。
但現在的李蓉,難免讓她心生觸動。
“子涵。”李蓉有些僵硬地抬起臉來,看向莫子涵纖細白皙的下巴,她的聲音有些顫抖,顫抖得有些嘶啞。
下一秒,她就痛哭失聲,那撕心裂肺,茫然無助的哭聲,響徹天際,響徹在莫子涵的耳畔。它蓋過了越發滂沱的大雨。
莫子涵靜靜的抱著她,抬起手臂輕輕拍打她的後脊,動作輕柔舒緩。
“樓上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哭什麼啊!”
“家裡死人了呀!哭喪啊!”
樓下不知哪間寢室里,傳來帶著睡意的怒罵聲,隨即就有女生起鬨,叫得不可開交。她們只以為是樓上哪個寢室傳來的聲音。
李蓉的哭勢漸漸收斂,她從莫子涵的懷中站起身來,抹了一把眼淚,站在欄杆處大罵一句,“操你媽的,我家死人管你屁事!”
樓下的聲音忽地就是一靜,然後李蓉忽然笑了起來,聲音放肆且張狂。
“神經病!”樓下不知是哪個寢室,傳來一句底氣不足的罵聲,隨即就是窗戶關緊的砰聲。
李蓉笑著笑著,收斂了聲音,轉過身對莫子涵輕聲說,“謝謝。”
“神經病。”莫子涵懶洋洋地站起身來,抱胸看著她微笑。
李蓉點頭,“或許吧。”說罷,徑直轉身走下天台。
莫子涵挑了挑眉,抬步跟在後面。
二人回到寢室,李蓉再次沖了個冷水澡,刺骨冰冷的感覺讓她不再覺得麻木。然後她轉過頭,就見莫子涵被拎成落湯雞樣的身體,忽地一下子,摔倒在了地面。
第二天中午,莫子涵才悠悠轉醒。打量著四周潔白的牆壁,斑駁的床椅。
這時,失修的房間大門發出吱嘎一聲輕響,莫子涵轉過頭,是李蓉推門而入。
“醒了?”她的面色也有些蒼白憔悴,但看到莫子涵醒來,臉上露出一抹笑容。
“我在哪?”莫子涵抿唇打量著房間擺設,房間裡一共六張床,很是老舊的一間病房,並不像是醫院,更像是一間門診。
李蓉走到床邊,將手中的熱粥放在了床頭,“學校後面的診所,要不是這次,我還以為你是什麼都不怕的女戰士呢。”
說罷,李蓉抬眼看向她,“你有心臟病?”
“先天的。”莫子涵微微一笑,“醫生說我不能勞累過度,可能是這段時間太勞累了。”
李蓉抿唇看著她,“勞累,加上淋雨著涼了。你怎麼不早告訴我?”
莫子涵支撐著身體坐了起來,臉色有些蒼白,“沒想到自己的身體這麼差。”她早先一直認為通過長時間的鍛鍊身體已經並無大礙,而這兩年來也的確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
卻不想再次昏倒了,看來這具身體還真是差得要命。
“老天給了你一些東西,就一定會拿走你一些東西,這句話我現在是深有體會。”莫子涵微笑著說道。
李蓉抿了抿唇,想起大夫剛剛的話,她不放心的叮囑道,“以後你得注意點,不能操勞過度,劇烈運動很容易影響你的身體。大夫說你這是積勞成疾,經常性的勞累積攢到了一起會要你命的,而且你又有心臟病……”
莫子涵雙眸帶著笑意打量著她,“看不出來,你也有關心人的時候?”
就在這時,又有人推門而入,是秦小悠和身穿白大褂的醫生。
秦小悠衝到病床前道,“子涵醒了?嚇死我了!你怎麼回事,心臟病還不注意身體,好端端的去淋什麼雨!”
李蓉面上閃過一抹愧疚。
莫子涵安撫的一笑,“已經沒事了。”
“還說沒事?看看你這臉色,都嚇人啊!”秦小悠擔憂地看著她。
站在一旁的女大夫也微微一笑,“我給你做了全身檢查,你的體質倒是很好,有刻意的鍛鍊身體?”
莫子涵點了點頭。
“以後鍛鍊身體的時候不要做太劇烈的運動,時間也該適當的減緩。劇烈運動對你的身體有害無益,時間久了容易讓你烙下毛病。”大夫微笑著叮囑了一句。又查看了莫子涵的狀況,這才轉身離去。
離去前,大夫又道,“用腦過度同樣也會傷身。你們高中生課業忙,但也要兼顧自己的身體才是。”
莫子涵笑得有些無奈,若說外傷治療她是手到擒來,但這些醫理她卻是一竅不通。本想著自己強加運動可以增強體質,卻不想反而害了自己。
“聽到了沒有?你本身就身體不好,經常劇烈運動只會傷身的!”秦小悠恨鐵不成鋼地說了一句。
她知道莫子涵有晨練的習慣,而且都是做一些劇烈的運動,她假期的時候跟莫子涵一起晨練過,當時被莫子涵的高強度訓練模式嚇了一跳。
李蓉也淡聲說,“你本身就挺忙的,還總是不注意休息。昨晚突然就昏了,真的嚇了我一跳。”
“成天又是劇烈運動又是打架,這麼不愛惜身體怎麼行?”秦小悠又忍不住數落了一句。
李蓉說的隱晦,因為秦小悠不知道莫子涵忙於搭理公司的事情。但她卻知道,基本每天一放學,莫子涵就會到公司去走一趟,然後很晚才回到學校。
雖然她沒開過公司,但卻也知道不是那麼輕鬆的,何況莫子涵又要應付這樣那樣的問題,累腦累心累身體,昨日更是不顧大雨磅礴的照顧她。
劇烈運動,用腦過度,莫子涵只怕都占全了。
看著面前臉色擔憂,你一言我一語數落著自己的二人,莫子涵露出一絲清淺的笑容。有時候這樣被人關心著,似乎也很好。
看著莫子涵臉上那‘沒心沒肺’的笑容,秦小悠無奈的嘆了口氣,上前為她將被子掖好,“我已經幫你請過假了,下午就不用去學校了。你在這好好休息一下,等到好些了再說。”
說著,秦小悠就幫她將粥端到了面前,拿起勺子盛了一勺,放在嘴邊吹氣,作勢想要餵她。
這一幕令莫子涵哭笑不得,她伸手將碗接過,“我自己來。”
看著莫子涵將粥喝下,秦小悠才抬腕看了看時間,“快上課了,等晚上放學我再來看你,你好好休息一下。”
看著秦小悠離去的背影,一直站在床邊的李蓉臉上,露出了羨慕的神色,不過只是轉瞬即逝。
她轉過頭對莫子涵微微一笑,“有一個這樣關心你的朋友真好,知道你出事,她可比我著急多了。”
莫子涵抿唇一笑。自杜拜雨夜身死,再次醒來,秦小悠成為了她的第一個朋友,如此一晃,竟是已經過去兩年了。
想到雨夜,莫子涵緩緩皺起眉頭,自己每一次暈倒都是在淋雨之後。第一次是在平房區,沈彤雲親自登門險些被人擄走的那晚。
第二次,是她與白子諭在蘭城河畔逃走的那一晚,同樣也是因為淋雨,劇烈的運動加上中槍,導致心臟疼痛昏倒,那一晚險些要了她的命,卻喚醒了她的記憶。
而第三次,就是昨晚。淋雨前她並未覺得有任何異常,但淋雨之後,卻讓她忽然心悸頭昏,不省人事。
或許是積勞成疾,但莫子涵的心中卻升起了一個奇怪的想法。她死在雨中,現在又每次昏倒在雨中,就像是是冥冥之中有什麼定數?
搖了搖頭,將這無稽想法拋到腦後,莫子涵掀開被子走下病床。
在旁的李蓉就是一愣,“你怎麼下床了?”
莫子涵就抬臂舒展筋骨,一邊道,“我已經好多了,總不能在床上躺一天吧。”
李蓉就皺起眉頭,“說你不愛惜自己身體,你還變本加厲了。醫生都說你得注意休息,注意調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