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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的動作卻頓住了,因為白子諭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一把漆黑的手槍,槍口,就頂在她的心口處!
二人對峙。嚇得老太太面色大變,驚慌站起身來,卻是手忙腳亂不知如何是好。
“子涵!”她顫巍巍地叫道。
一旁的黎平也嚇了一跳,舉槍對準莫子涵的身體,但他知道,以莫子涵的本事,絕對可以在他子彈出膛前要了白子諭的命!
白子諭這槍若出得再晚一步,莫子涵就會毫不留情的劃開他的脖頸!
“不得不說,你很精明,但卻用錯了心思。”莫子涵的眸中閃過一絲狠厲。
顯然白子諭是有他自己的考量,或許是因為調查賈平國的事情,順帶翻出了莫子涵奶奶的過去,順著這條線,令他生出對莫子涵的疑惑。
一個年僅十幾歲的小女孩,若真的只是生活在普通家庭,怎麼會有這麼大的本事?但是,若老太太與賈平國一直有所聯繫,而賈平國在背地裡也有意培養莫子涵,那麼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或許換做任何一個人,在接觸過莫子涵後,都對她的不同尋常生出疑惑,那麼翻出這條線索,也都會這樣去想。何況他們現在有著各自的立場,而著立場,卻又是有所衝突的。
對與脖頸上的傷口,以及眼前少女身上散發著的濃烈殺機,白子諭視若無睹地勾唇一笑。
看著近在咫尺的少女臉龐,他開口道,“這么小的年紀,怎麼這樣大的脾氣?”
他的聲音清潤好聽,冰冷的桃花眼中帶著一股子惑人的味道,俊美的臉頰近在咫尺,近得,可以感覺道對方的呼吸。
距離這樣近,莫子涵幾乎可以看清他白皙面龐上那毫髮畢現的毛孔。
“殺千刀的小白臉。”莫子涵眯著眼眸冷冷說完,就起身退開。
聽聞此言,一直唇角掛笑的白子諭就是面色一沉。
莫子涵轉過身,拉起老太太就朝外面走去。
白子諭勾著唇角,伸出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緩緩摸向自己脖頸上的傷口。
手指輕輕一擦,一抹鮮血躍然於指尖。
黎平依舊舉槍對準莫子涵,後者經過他身邊時手腕一抖一切,那槍就落到了莫子涵的手中。
她冷哼一聲,將那槍扔在地面,“論起玩槍,我可是你的祖宗。”語罷,摔門離去。
“白少。”黎平有些面色複雜地走到白子諭身旁尋求指示,後者卻輕輕擺了擺手,垂眸道,“難道是我猜錯了?”
“她太囂張了。”黎平抿唇,不過他知道,莫子涵確實有這個囂張的資本。起碼就他個人而言,能如此輕易的就從他手中將槍奪走,就證明對方可以同樣如此輕易的要他性命!
白子諭站起身走向窗台,“的確是我先冒犯了老人家。”
黎平趕忙抓起電話,命服務員送來急救箱。
此刻,莫子涵將老太太拉回房間,祖孫二人坐在床上半晌都沉默不語。
莫子涵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但今天的消息的確需要讓她消化消化。
奶奶,是賈平國當年的妾?
不用去詢問老太太這件事是不是真的,因為從她剛剛的表情中,莫子涵已經得到了答案。
“當年,我很仰慕賈司令,更沒想到能夠嫁入府里做妾。入府第二年,我就生了個八斤重的男嬰,當時賈司令非常高興,賞了我好些珠寶首飾,那孩子,是賈司令的第一個孩子。”老太太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些緬懷的味道。
“可是還沒滿周歲,那孩子就死在大太太的手裡。”老太太眸色一暗,“那陣子,賈司令忙著跟共黨密謀大事,無心家中瑣事,對兒子的死,直接交給大太太料理處置。我當時心灰意冷,得知大太太要對付我,又得知管家秋生的弟弟,是國軍的人。”
“司令準備投了共黨,秋生必定沒了活路,他知道大太太要對付我,就帶著我一起逃出了賈家。再後來,你爺爺投奔到你叔爺那裡,被調去湖南老牌軍閥劉建緒的手下,那時候劉建緒已經當了多年的省主席。”
“1949年7月,我們跟著劉建緒逃到香港,住在復興銀行宿舍。他是那裡的大股東,為了有更多的現款充實行囊,劉建緒決定處置銀行產權,順帶著從銀行里多撈些現金出來,這樣方便我們遠逃,尋個更安全的地方。”回憶往事,令老太太的眸中染上了一層複雜的色澤。
“香港復興銀行前身僅是一個辦事處,沒有香港政府的營業執照,直到1946年香港被英國占領的時候才正式領到了執照。內地解放以後,許多有錢人逃到香港想做投機買賣,不過那時再想向英國政府申請營業執照,不僅要花很多很多的錢,而且非常不容易。可想而知,一張執照的價值。”
聽到這裡,莫子涵對這些陳年舊事竟是有些聽得入迷了。而且,這可都是鮮有人知的秘聞啊。
“劉建緒就準備變賣復興銀行的牌照?難道銀行里已經調不出錢來?”她開口問道。
老太太緩緩點了點頭,“我記得復興銀行的總經理叫江國章,他有次對我說‘我們到底是土包子,搞銀行不行,只曉得在湖南建房子、買地皮、做投機買賣,不知多尋出路。如果早撥一部分資金來香港發展,也可以在香港蹲下來,更不會挨老闆罵了。’可想而知,那個時候有多緊迫。”老太太搖頭一嘆。
“復興銀行只有兩間房子連一動騎樓,場面不大,業務也僅做些國內黑市的匯兌,吸收存款只是少數,湖南總行並沒有撥多少錢款過來,因此復興銀行與各省設置在香港的銀行相比,確實是相形見絀的。無法外調資金之下,劉建緒就只有賣掉營業執照這招棋可以走了。我記得開始是要價三十萬,正趕上袁德泉從江西南昌逃到這裡,想在香港做投機買賣,但他只出十五萬,討價還價後又加了一萬港幣作為房屋家具錢。”
說到這裡,老太太搖頭而笑,誰能想到當時在湖南叱吒風雲的劉建緒,逃離大陸時遭遇了這樣的窘境?
“劉建緒拿了這筆錢,在1950年底遷居到巴西去了,並沒有帶走我和你爺爺。那個時候,你叔爺已經跟著蔣經國逃到了台灣,我們兩個人手裡經費有限,只得返回內地,隱居蘭城。”
聽到這裡,莫子涵眼眸微閃,沒有想到平日裡看起來話語稀少的老太太,竟是還有著這樣複雜的過去,她經歷了改朝換代,物是人非,背井離鄉,更見識過種種普通人難以想像的事情。
“好在你爺爺在蘭城裡還是有些老關係的,我們改了名字,重新生活。”老太太轉目看向莫子涵。
“所以奶奶雖然人老,心卻清明得很,孰好孰壞,孰是孰非,都看得真真切切。你這孩子突然轉了性子,我又哪裡會像他們那樣被輕易騙過去?”老太太露出慈愛的笑容。
莫子涵緩緩抱住她的手腕,“那麼……賈老爺子……”
老太太搖頭道,“過去了,都過去了。”
雖是如此說,但莫子涵還是敏銳的捕捉到老太太眼中湧現出的絲絲淚花。
在賈府的那些日子,恐怕才是她人生中最難的一段日子吧?剛出生的孩子死了,丈夫忙於軍機大事沒空理她,更是將孩子的身後事交予殺人兇手處置,導致連她這孩子母親都險些喪命。
不得已,她逃出賈府,離開了她曾經深深愛慕著的男人,那個時候,只怕也有著難以想像的傷心與絕望吧?
怪不得當初剛剛甦醒,聽老太太談起家事,從她口中聽得一句,咱們莫家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複雜。這複雜之處,就在於她和爺爺當年的往事吧。
莫子涵無聲一嘆,聽完這些種種,就好像經歷了一番當年的世態變遷,心中多了幾分感慨。再看現在的賈老爺子,膝下只有一女,無妻無兒。就算他家裡古董玩物多如牛毛,生活安逸享受,那又怎樣?
“我們家的那兩把椅子?”莫子涵忽然想起賈老爺子似乎酷愛黃花梨木。
老太太笑了笑,“那椅子是我從賈府帶出來的,當時就尋思著,這是我和賈司令閒話家常時坐的東西,不想給別人留下。只是當時無所依,就擱放在了娘家,等我們逃回北方安頓下來,老母親去世,我就把那兩把椅子挪回家裡。”
莫子涵微微一笑,老太太也有些不好意思地連連擺手,“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主要是怕你這孩子多想,還道我這奶奶是個水性楊花,跟人私奔的小妾。”
莫子涵的眉宇間就染上了一層薄怒,白子諭今日的做法,著實令她氣憤。
“其實我還挺喜歡那個孩子的,性情是冷了些,卻不是惡人。”老太太似是看出莫子涵心中所想,便拍著她的手背開口說道。
莫子涵輕輕一笑,“不是惡人,不代表不是壞人。這白子諭在東南亞一代可是聲名顯赫的黑道太子,金三角每年的毒品份額,大部分可都流入了他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