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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廳也裝修的較為氣派,簡樸中帶著三分肅穆,紅木格調的家具彰顯身份。
一位年紀約在六旬上下的老者坐在沙發上喝茶,正襟危坐,一舉一動間氣場十足。所謂氣場並非無的放矢,而是久居高位者自然流露而出的一種威勢。
坐在老者身旁的,是一位頭髮花白,面色嚴謹的老太太。老太太只是將眼睛輕輕瞥向王鳳英,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隨即就轉過頭去。
莫子涵觀察到,老太太的眉頭不著痕跡的皺了一下。
她有些不解。上一世從未感受到過任何親情,但在她的了解中,母愛不是世界上最偉大最無私的嗎?為何這位外婆回表現出如此冷淡的神色。
難道這個時候,她不該與王鳳英抱在一起痛哭流涕,訴說多年來的相思之苦嗎?
老太太沒哭,王鳳英卻掉了眼淚。
她踉蹌幾步來到老太太身前就要下跪,口中哀婉的道,“媽!”
“哎呀!”老太太頗為嫌棄的朝後躲了躲,“你媽還沒死呢!哭喪呢這是?趕緊起來,別弄得一屋子晦氣。”
王鳳英尷尬的處於半蹲姿勢,當真是站也不是,跪也不是。
王澤嚴趕忙上前將她扶起,微笑著道,“媽,鳳英這是想您呢。”
“想我?”老太太面色刁鑽的笑了笑,“想我,早幹嘛去了?當初我叫你不要嫁給那個莫軍寶!你偏偏不聽,現在知道生活艱難了?想起咱們王家來了?帶著這麼個拖油瓶算怎麼個意思?”
老太太一面說,一面抬手指向莫子涵。
莫子涵有些咂舌,如何也沒想到這位外婆為人這般潑辣刁鑽。
坐在一旁的老爺子就皺了皺眉,沉聲道,“行了,你少說兩句吧。既然回來了,就在家住上幾天再走,以前的事情不提也罷。”
莫子涵注意到,老爺子雖然一直沒有說話,但眼角卻在不著痕跡的打量著王鳳英,眼中偶有閃過安慰的神色。
“住吧住吧,我是老了,眼睛卻不瞎。就那個莫軍寶,一輩子也別想攀上我們王家的高枝!”老太太緩緩站起身來,斜著眼睛打量了王鳳英一眼,緩緩走進屋裡。
當年王鳳英跟著莫軍寶私奔蘭城,懷上身孕,都將她氣得半死。自那以後就打定主意不再認這個女兒。而且莫軍寶的為人眾所周知,現在王鳳英與莫軍寶已經過了十幾年,夫妻自然是一條心。
見老太太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王鳳英一行清淚順著臉龐滑下。
老爺子也緩緩站起身來,沉聲斥了一句,“大過年的哭什麼哭!見了面就應高高興興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媽是什麼脾氣!”
說完,也離開了偏廳。
偏廳里,就只剩下淚如泉湧的王鳳英,以及面色惆悵的王澤嚴。
何阿姨為王鳳英母女打掃出來兩間臥房,莫子涵就隨著王鳳英在此住了下來。
或許,親情並非自己想像的那般。與自己非親非故的奶奶願意為了自己拿出她的全部積蓄,更是無時無刻不在操心惦念著自己。
而這所謂的外公外婆,見了面卻是生疏如陌生人般,起碼從進門到現在,那二位都沒有正眼瞧過她一眼。
望著窗外飄飄灑灑的鵝毛大雪,莫子涵抱胸,玩味一笑。
就在這時,房門被人推開。王鳳英面色疲倦的走了進來,見到莫子涵就笑著道,“你姥姥那個年代,各家孩子都多,也就有親有疏,有偏有向。你大姨能說會道,跟你姥姥親近一些,我自小沒什麼眼力見,也就不受待見一些。”
“不過你姥姥心腸好,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剛剛還叫人給我送了硬枕頭來,她一直記著我睡不慣軟枕頭呢。哎,她卻不知道這些年過去,不習慣的也早就已經習慣了。”王鳳英坐在床榻上,一邊用手撫平了床單上的褶皺,一邊嘆氣說道。
她是在向莫子涵解釋今天的情況。也在儘可能的淡化老太太在莫子涵心中留下的第一印象。
莫子涵就笑了笑,“我們什麼時候回家?”
“過兩天吧,我想陪陪你姥姥。”王鳳英嘆氣將莫子涵攬入懷裡,摩擦著她的頭髮道,“子涵啊,媽媽知道你不喜歡這裡,但……”
“沒關係。”莫子涵抬頭看著王鳳英笑了笑。
當天晚上,莫子涵和王鳳英就跟老爺子和老太太一同用了晚餐。
老爺子名叫王宏軍,老太太名叫李秋分,後者雖說為人刁鑽了一些,但畢竟也是省長夫人,派頭方面,普通人不可同日而語。
席間,兩位老人慢條斯理的吃著東西,王鳳英幾乎沒怎麼敢動筷子,因為她這些年已經粗慣了,吃飯時不時將碗筷磕碰到一起,發出輕微的聲響,就惹得老太太一記不悅的眼神。
莫子涵倒是從頭到尾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吃相干淨得很。為此,在飯後漱口時還得到老太太淡淡的誇獎,“這孩子倒是有些家教。”
莫子涵瞥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因為第二天是大年夜,所以當天夜裡,王家也張燈結彩的忙活起來。
王宏軍主張不鋪張、不浪費、能省則省,所以王家也只是在門口貼了一副對聯,掛了兩個窗花,甚至連鞭炮都沒放一掛。
第二天大年三十,莫子涵就體會到了何為門庭若市。
從一大清早,送禮的人就絡繹不絕,王宏軍閉門謝客,只在家中召開小宴,與子女們歡聚一堂。
在眾多兄弟姐妹中,王鳳英算得上是混得最差的一個。雖然對於她的出席,在場人都表現出了相應的熱情,但那熱情幾分真假,莫子涵卻看得清清楚楚。
大姨王美雲自不用說,市委辦公室副主任,在東市有著極寬的人脈。大舅舅王澤嚴在東市政法委工作,官職不低,也是極有能力。
除了這兩位外,李秋分還生有兩子一女,都是在國企擔任高層職位,隨隨便便拿出去一個都是在東市很有面子的人物。
相比這些人,王鳳英一個蘭城市的紡織工人,似乎都沒有臉面與他們同桌而食。
飯間,眾人聊的也多是一些東市民生亦或者城市建設話題,王鳳英只能默默吃飯,半點插不上嘴。
至於莫子涵,完全與透明無異,雖然所有人都帶著兒女過來拜年,但那些小輩們聚在一起熱熱鬧鬧,卻沒有一人主動上前與莫子涵說話。
很顯然,王家的小輩在孤立她。
以王平為首,張琦次之。
王美雲今日自然也來了,卻也只是與她打了聲招呼,便幫忙準備起年夜飯來。
莫子涵一人站在陽台,望著外面的風景,她在王家感受不到任何親近之意,她與王鳳英更像是被排斥在王家之外的陌生人。
當然,她也並不打算融入這個家庭之中。此次前來,不過是為了幫王鳳英了結心愿而已。
就在這時,莫子涵電話響起,她走到一旁拿起接聽,這一幕引起了王家小一輩的注意。
誰也沒有想到,莫子涵竟然會有手機?
“我是李博。”電話那頭傳來了李博的聲音。
“是我。”莫子涵壓低聲音,走到窗口。
“我需要你的幫忙。”李博似乎帶著笑意的開口說道。
“怎麼回事?”莫子涵皺了皺眉。
那邊的李博就輕笑著說,“看樣子你要來一趟雲南才行,這件事跟你也有關係。”
“什麼關係?”莫子涵眯了眯眼。難道猴子出事了?
“猴子被人扣下了,不是緝查的人,剩下的事情到了你就知道了。”李博故意賣了個關子。
莫子涵就低頭看著自己短小的身子,道,“我現在不可能動身前去雲南,再說,這對我來說太危險了。”
李博一直認為與他通話的乃是鷹王本尊,那就說明鷹王沒死,但組織卻認為她已經死了,一旦鷹王露面,將會引起滔天麻煩。所以莫子涵這樣推脫完全說得過去。
“只要你想隱匿,我想他們不是那麼容易發現你的。鷹,這件事你必須親自過來一趟。相信我,它對你來說萬分重要。”李博淡笑著說道。
莫子涵就眯著眼睛,“到底是什麼事情?”
“我只能當面對你說。”李博聲音出奇的沉靜而凝重。
莫子涵轉過頭,看向陪坐在沙發上的母親,略微猶豫了一下。
半晌,她問淡淡道,“我會派一個可以信賴的人與你接頭,到時候的事情她會全權負責,你只需要相信她。”
對面似乎沉默了一下,隨即輕鬆笑道,“好。”
掛掉電話,莫子涵拿起手機給猴子撥了過去,卻是提醒已經關機。
莫子涵心中一沉。
昨日猴子還給她打電話匯報行程,一切都是順利非常,今日本該返程,為何出了突發狀況?而李博所謂的只能當面告知,又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