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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五十六歲的馬荊看上去就像是三十出頭的青年人,而且半邊頭髮剃成毛寸,另一邊卻是正常的短髮,微長的劉海,大冷天的還只在西裝里穿了一件無袖黑色背心,胸肌突出顯得十分健美。
馬荊帶了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子同來,女子身穿黑色長裙,腳踏八公分高的高跟鞋,長得白淨漂亮,瘦瘦的身材娃娃臉,她一直挽著馬荊,二人神色間也頗為曖昧,顯然這不會是他的女兒或是晚輩。
莫子涵不得不感嘆,看看人家都快六十的人了,過的這叫什麼日子?
隨後,馬荊一行人便與莫子涵坐在一桌。
值得一說的是,莫子涵這桌可以坐十個人,除了莫子涵、李蓉和沈笑外,還有廣州孫清、河南馬荊、江西和黃海主事董沐奇、深市奉安、湖南東道主周陽,剩下兩個分別是田秀的老夫人和兒子。
其餘二十幾位管事分別坐在了其他桌子上,距離主桌都是極近。
至於剩下的賈氏下屬,則是坐在了後方,密密麻麻坐了二十桌人。其中包括一直面色怯怯的李元一行人。
首先是田秀已經年過七十的夫人舉杯致辭,感謝諸位今日能來參加葬禮,再就是田秀的兒子沖眾人敬酒。
田秀的兒子名叫田鎮璽,如今也年近五十了,自己經營著公司,並不參與賈氏的事情,所以今日湖南賈氏到底由誰接手跟他關係不大,也並無什麼牴觸尷尬。
“感 謝大家今天能來參加我父親的葬禮,家父為賈氏工作一生,他在世的時候,我經常對他老人家說,您就停下歇歇吧,別這麼事事操心受累,該到了享清福的年紀了。 可我父親就是不願歇歇,他總是說自己已經習慣了,就是這樣的勞累命,恨不能事事親力親為。我一直不懂他為什麼這樣賣命,直到他生命結束,我都不懂。但今 天,看到在座諸位齊齊到來,我忽然懂了,明白了父親一生操勞是為的什麼。多的不說了,還是表示感謝,感謝大家今天能夠到場!”田鎮璽慷慨激昂地演講完畢, 灌下一杯白酒。
場中掌聲雷動。
莫子涵也跟著微笑拍手,“田先生這樣的人才,田老先生竟是沒讓您加入賈氏,實在是說不過去,俗話說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田鎮璽趕忙擺手笑道,“莫小姐過譽了,家父在世的時候可一直說我腦子不夠聰明,進了賈氏那就成了走後門!您不知道,父親這一輩子都是一絲不苟,對子女要求嚴格,對自己要求更加的嚴格啊!”說罷朗聲笑了起來。
這田鎮璽很會說話,自貶自嘲讓眾人禁不住莞爾一笑,而且他字字句句不是在褒揚他的父親田秀,為其表功。
莫子涵雖然不喜歡田秀,但她卻並不鄙夷田鎮璽的做法,說不定田秀就是這樣一個人,只是與她的性格格格不入多有分歧。
即便田秀在漢王陵墓做出了違背道義的事情,但事實上,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絕對的好人,也沒有絕對的壞人,人們對待每件事和每個人的態度都是不同的,決不能因為一件事而判定對方到底是什麼人,不是嗎?
事實上,莫子涵也懶得評判,畢竟人都已經去了。
“田老先生的確是一生都為賈氏忙忙碌碌,勞苦功高啊。”莫子涵也跟著一嘆,“天爐山一行或許就是命定,老天爺也不希望田老再繼續操勞下去,這才他老人家接走了。”
“是啊是啊,田老勞碌一生,是該歇歇了。”
“田老為賈氏鞠躬盡瘁,一定會得老天庇佑,夫人和田先生就放心吧。”
幾位賈氏管事開口附和。
莫子涵微微一笑。
“屍體總算是找到了,這個還是要感謝周陽才行。要是沒有周陽啊,田秀怕是去了還得在那冰冷的湖底呆著。”老夫人感激地看向周陽,說這話時,表情倒是顯得極為平靜,畢竟老人家一把年紀,生生死死沒少經歷,看得也都淡了。
周陽便謙虛一笑,“如果沒有田老就沒有周陽的今天,無論為田老做些什麼,都是我應該的,夫人說這些話就是太見外了。”
“不見外、不見外。一早我就看你這孩子有能力,走到今天哪,也是毫不意外!”老夫人微笑著點頭。
周陽更是謙虛微笑,怎麼看起來都是個沒有脾氣的老好人,但能在湖南賈氏混上今天這個位置,其腦瓜也必然不是白給的。
“莫小姐,如您所言,田老這一生都在為賈氏不斷忙碌。可田老死後,賈氏又給了他什麼?難不成只是一個排場看起來不小的葬禮?”坐在莫子涵斜對面的奉安忽然笑道。
聽聞此言,宴會大廳里的氣氛就滯了滯,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奉安。在這個時候還敢對新當家人出言不遜,是不是有些太放肆了?
然而,若莫子涵此刻答不出個所以然來,自然就是失了面子,但若因為奉安這句話被迫給田家點實惠,卻又顯得矮了奉安一頭。
總之,奉安此言出口,目的很明顯就是讓莫子涵難堪的。
莫子涵笑眯眯地盯著他,“那麼奉先生有什麼好的意見,不妨提出來讓大家參考參考。”最簡單的辦法,踢皮球。莫子涵將問題踢了回去。
奉安淡淡地看著她,半晌才笑了笑,“奉某人不過是深市的一名管事,哪裡有資格當著諸位的面提什麼意見。”
“人貴有自知之明,奉先生很能認清自己的身份,這就好。”莫子涵緩緩點了點頭,勾起唇角看著奉安。
就連站在一旁的孫清都是一愣,隨後撫須而笑。本來擔心莫子涵年小可欺,但經黃海會議之後孫清就再也沒了這種想法。
她可不是那種凡事忍讓能退則退的性子,或者說遇到該退的事她壓根就不往前上,而該進的時候卻也毫不猶豫。今次莫子涵在桌面上可沒給奉安留臉,原因是沒有必要。
奉安也是愣住。
“開句玩笑,奉先生可且切勿當真。”莫子涵忽地一笑,白皙的小臉上一片自然,毫不做作。
奉安面色微沉。今次選擇湖南主事一事,莫子涵並未通知任何人,甚至連個商量都沒打就跟孫清商定了周陽,這一點奉安多少有些心中不適。
很顯然,莫子涵更重視孫清,而他奉安本就在黃海會議上與莫子涵多有衝突,照現在這種情形來看,自己很有可能被莫子涵慢慢排到權利圈外。
痴迷於權勢且以囂張狂妄的奉安哪裡受得住被推出權利中心?
坐在對面的莫子涵,此刻也是微垂眼眸。心理學是她的強項,奉安是如何的心理她再清楚不過,綜合奉安的性格特點,能說出這種話來絲毫不令她意外,哪怕在黃海會議結束前她已經再三聲明過自己的主權問題。
然而奉安的性格,還是會忍不住想在眾人面前占盡上風。
莫子涵若是需要他,或許可以忍讓他,畢竟拿捏住他的性格,這點小事對於成大事者無需拘泥。
可惜他並不是如何的重要,在莫子涵心中毫無利用價值的人還敢如此狂妄肆意,換句話說就是作死的節奏。
但是狂妄的人永遠都意識不到這一點。
董沐奇忽然打圓場道,“當家的為人風趣我是早已見識過了。”
宴會大廳依舊是寂靜一片,上面氣氛冷凝,下屬們也不敢動筷,只得瞅著上面的動向。
莫子涵當先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魚肉,淡淡一笑,“明明是同類,你們說大魚為什麼要吃小魚?”
所有人都是一愣,董沐奇又是反應最快地笑道,“生物鏈循環嘛,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強的吃弱的,人類也是一樣。”
莫子涵就微笑著點頭,“這就是生物鏈,強者為王,弱者服從,自然界的秩序不容更改。在這個世界上不光是動物,人類亦是如此。”
這話顯然是在敲打奉安了。
後者坐在莫子涵的斜對面,已經面色沉的快要滴出水來。
莫子涵微微一笑,“如果小魚想要反抗大魚,蝦米想要反抗小魚,又該怎麼辦?”
“打破秩序,一切就會亂套。”孫清在旁沉聲開口,眸光淡淡地掃向奉安。
“不錯,那就是非凡常理,事出反常必要生禍。”馬荊適時地接了一句。
半晌,奉安忽然眯著眼睛淡淡道,“誰說小魚永遠就只能是小魚,難道它就不能成為大魚?或者更大的魚?”
“當然可以。”莫子涵將魚肉扔進口中,讚嘆的點了點頭。
而後她又將筷子伸進盤子中,筷頭部分緩緩滑向了魚頭,眸子笑眯眯地看向奉安,“可就算它變成再大的魚,最終也是要落入人類餐盤,就像這條。”
語罷,筷子夾在魚頭,纖細的手指輕輕一撮,魚頭包括魚骨竟是被兩根筷子齊齊掐斷。
“終究是敵不過的。”莫子涵夾起魚頭,站起身來放入奉安的盤子中,“奉先生,魚眼是好東西,別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