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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裡是什麼地方?”飛飛茫然問道。
柒情絕回首看著她,輕道二字:“皇宮。”
早晨。
柒情絕帶著飛飛走到皇城邊的一道寬牆邊,那上面貼著一張流光金榜,金榜上書幾行字,飛飛看不懂,只得求助地望向柒情絕。
柒情絕緩緩上前,站在金榜旁邊靜靜地看了很久,從飛飛的角度望過去,他長可及地的青絲直垂到地上,隨著微風輕輕飛揚,泛著一種非常璀璨的光華,就像星光。
飛飛走到他身邊,不解地問道:“師父,你在看什麼呀?我們為什麼要去皇宮呀?”
柒情絕沒有立刻說話,只是垂下了長長的睫毛,斜眼瞥了一下威嚴聳立的皇城,然後抬手揭下皇榜,動作迅速利索,雖並非風雅行為,卻難掩俊美姿態。
“因為皇帝病了,沒人可以醫好他,所以我們要去皇宮。”柒情絕這樣回道。
飛飛眨眨眼:“那昨晚那三個賊人呢?師父為什麼不一併收拾了他們,卻要管皇帝的閒事?”
柒情絕不由看向飛飛,她還是第一次問這種比較有意義的問題。
飛飛卻以為柒情絕又生氣了,忙低頭認錯:“師傅對不起,我錯了,我冒犯了。”
柒情絕搖了搖頭,淡淡道:“那三個賊人是罪有應得,命中早有劫數等著他們,皇帝與他們不同。”
“有什麼不同嗎?”飛飛還是不太明白。
“皇帝之所以臥床不起,是因為有被鬼纏身。”
飛飛大驚:“有鬼?!”
柒情絕略微頜首,瞥了一眼不遠處趕來的護衛,輕輕拍了一下飛飛的肩膀,囑咐道:“你我二人今後便扮作遊方術士,切不可隨意施展法術,免得驚到凡人,明白嗎?”
飛飛慢慢扶正頭上歪歪的髮髻,低頭看了看袖口和衣擺上的太極八卦圖,忍不住輕輕嘆息:她這身衣服雖然好看,卻是一身男裝,穿上這套衣服,她可就變成了一位名副其實的“小道長”。
飛飛撅著嘴點了點頭:“知道了,師父你放心吧!”
柒情絕“嗯”了一聲,右手負到身後,再伸回來時手中已多了一道拂塵,左手在腦後擺了擺,長發便綰起了高高的髮髻,依舊是白玉簪子別在中央,繡著銀線滾邊的錦帶自兩端飄逸垂下,自由三分仙氣,七分道骨。
“這皇榜可是兩位道長揭下來的?”護衛統領左右打量了柒情絕和飛飛一眼,抱拳道。
柒情絕優雅地點了點頭:“這位大人有禮,我師徒二人遊歷至此,見皇榜中所述,只覺陛下絕非患病那麼簡單,遂揭下皇榜,想進宮一探究竟。”
護衛統領皺起眉頭,看了看柒情絕,覺得挺有說服力,但看看飛飛,眉頭就皺的更深了。
飛飛見此,趕忙跟著也說:“一探究竟,一探究竟!”
柒情絕面無表情,對此沒發表任何意見,甚至連眼睫都沒顫一下,似乎完全不覺得這句補充有何不妥,只有一干護衛嘴角直抽。
護衛統領沉默半天,眯眼斜睨著柒情絕道:“這位道長,不要怪本統領沒有提醒你,這皇宮可不是誰都能進的地方,若是你沒能治好皇上的病,那……”
柒情絕打斷他的話:“一切後果由貧道負責。”
飛飛忍不住撇了撇嘴,師父對這“貧道”的自稱用的還挺習慣的呀。
護衛統領又是一抱拳:“既然道長都知道了,那在下也就不多說了,請!”
柒情絕玉臂輕抬:“請。”
護衛統領微微一笑,領先走在前面帶路,飛飛和柒情絕跟在後面,忍不住東張西望。
柒情絕拍了飛飛的肩膀一下,傳音入耳:“這次,師父要教你,什麼叫做陰謀詭計、勾心鬥角。”
飛飛怔了怔,凝望著柒情絕俊美絕倫的臉龐,突然對這座仿佛籠罩在層層黑雲之下的皇城產生了恐懼。
但恐懼歸恐懼,她遲早是要進去的,皇帝也是要見到的,所以恐懼過後,她便開始有些興奮。
養心殿外,飛飛搓著手,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太激動。
“師父,你說皇帝是長什麼樣的?會不會有三頭六臂呀?”飛飛忍不住對身邊的柒情絕胡言亂語。
柒情絕全身雪色天衣,道袍加身卻依舊風姿卓絕,如雲秀髮整齊地綰在腦後,左手負後,右手拂塵,清俊如玉的臉上黑珍珠般的星眸眨都不眨,冷漠中帶著高貴和完美得無懈可擊的優雅,不愧是美冠三界的司命星君,飛飛看得痴了。
“三頭六臂乃神魔之流,凡人豈會擁有?”柒情絕有些不明白飛飛的腦迴路,睨了她一眼便繼續道:“呆會進去,不論皇帝說什麼,你都不要插嘴,明白嗎?”
飛飛痴痴地點頭。
柒情絕眉頭一蹙,雙眸中似有水波流動,清清澈澈,湛然無比。
“兩位道長可以進來了。”養心殿中走出一位太監,他手裡也拿著拂塵,看見柒情絕也有,他不由瞧了一眼自己的,又瞧瞧柒情絕,然後有些臉紅羞澀的將拂塵背到了身後。
柒情絕對他點了點頭,好像並沒發現他的尷尬,徑直領著飛飛踏入大殿。
殿內的擺設和裝飾自然是奢華無比的,但見慣了天庭建築的飛飛對此毫無感覺,只是覺得滿眼的明黃和金色俗氣的很,絲毫比不上天樞宮的超凡脫俗。
“這邊請。”太監引著柒情絕和飛飛步入內殿,在一串珠光生韻的帘子之後,她見到了傳說中的皇帝。
該怎麼形容他呢?
他留著一頭長長的黑髮,似緞子般閃閃發亮,偏分的劉海披在額前,遮住了他一半的右眼,但也不難看出,那一雙細長的丹鳳眼。他的下巴尖如匕首,陽光下似乎還泛著光澤,露在被子外的雙臂又細又長,清瘦卻絕不柔弱,而且,他的皮膚也非常的白皙,像是透明的一樣,仿佛隨時都有可能消失。
見飛飛盯著他看,他也不濃不淡地回望飛飛,這一對視,飛飛越發覺得他的眼珠深邃至極,仿佛可以透過他的眼睛看到另外一個世界。
他薄的幾乎透明的唇輕輕動著,像是要說什麼,但卻什麼也沒說,只是彎起了細長的眼睛,微微一笑,月牙般嫵媚,唇角勾起那一刻,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竟似在若有若無地挑逗著飛飛。
飛飛渾身一震,那極具深意的微笑讓她腦子一片空白,不由自主躲到了柒情絕的身後。她大臉通紅,哪也不敢看,只能直勾勾盯著腳尖,一遍又一遍告訴自己,鎮定鎮定鎮定。
柒情絕倒是一點都沒被影響,似乎也不希望飛飛就這麼輕易被影響到,牽起她的手把她拉了回來,並且傳音入耳,道:“這便是青慕國的皇帝,南宮寒。”
飛飛不住點頭,點過了才想起別人是聽不到柒情絕說話的,然後又開始不住的搖頭,搖完又發現這不過是越抹越黑,頓時手足無措,不知何去何從,乾脆豁出去了,苦笑地傻立在原地。
南宮寒靠著枕頭,含笑望著站在不遠處穿著月白色道袍的“少年”,從氣質和動作很容易就可以看出她是女扮男裝,尤其是那鵝蛋臉,看起來非常可愛,一雙大大的水眸恍若盈盈秋水,波光瀲灩,仿佛會說話一般。
他不由唇角微揚,細長的丹鳳眼輕輕彎起,柔聲說道:“來人,給兩位道長賜座。”
柒情絕斂去眼中光華,冷淡拒絕:“不必,多謝皇上。”
南宮寒細眉挑起,右手食指不自覺地摩擦著拇指上的碧玉扳指,沉默片刻,他溫和地“嗯”了一聲,繼續道:“朕聽說,道長覺得朕並非患病,而是中了邪?”
柒情絕略微頜首,走得離南宮寒稍稍近了些,南宮寒斜眯起細長的眼睛,顯得很防備。
柒情絕卻很鎮定,事實上這個世界上可以令他不鎮定的事情還沒有發生。他靜靜地打量了一圈周圍的布景,每個動作和側首都美得仿若古老壁畫中飛落凡塵的仙人,飛飛沉醉在他驚人的容顏中,忍不住拿南宮寒和他比,這一比便立刻覺得,連南宮寒也要略輸給他幾分出塵之氣。
南宮寒也同樣在觀察柒情絕,他有點開始相信這個道士口中所說的話,畢竟他尋遍天下名醫,至今也都對自己身上的毛病束手無策。所謂相由心生,這樣一個宛若謫仙的絕世美男子,應該不會神棍之流的不學無術之徒。南宮寒摩擦著碧玉扳指的修長手指,緩緩停住。
017
南宮寒緩緩伸出手臂,搭在用金線繡著明黃色龍紋絲被上,稍稍靠外,細長的丹鳳眼望著地面,輕慢道:“不論如何,還是有勞道長先為朕把把脈吧。”
柒情絕看了他一眼,半晌沒動,良久,才移駕走到龍床了邊。
待他站定,立刻有宮女上前賜座。
南宮寒神色未變,只是搭在床畔等待把脈的手悄悄握起了拳,眉梢似乎挑了一下。
柒情絕面無表情地坐在椅子上,長發高綰,錦帶飄揚似飛雪,僅僅是坐在那便是一道風景,整個人配著那奢華的背景就像是一幅畫,而他必然是那畫中最耀眼的一筆。
飛飛朝柒情絕走去,在靠近龍床時,她似乎看到南宮寒低著的臉上帶著莫名的笑容,但仔細看了看,又不像是笑容……她停頓了一下,想起柒情絕之前說過的。
師父這次是帶她來學勾心鬥角和陰謀詭計的,現在她面前這個男人就是皇宮裡乃至全凡塵最大的,換言之,那豈不就是所有陰謀詭計和勾心鬥角的匯聚地?
飛飛不禁看向柒情絕,柒情絕側首回望著她,保持著那個姿勢動也不動,像一尊泛著飄渺白霧的玉石雕塑,直到飛飛停止胡思亂想,乖巧地走到他身邊,他臉上的冷漠才有所緩和。
柒情絕淡淡傳音入耳,一字一句都敲在飛飛心弦之上:“帝王心術,神鬼不言。”
飛飛聞言默默地垂下了頭,眼睛盯著腳尖,儘量將自己的存在感降低。
而就在此刻,養心殿外傳來太監尖細的嗓音:“皇上,皇后娘娘求見。”
皇后?飛飛偷偷抬頭瞧了南宮寒一眼,誰知後者居然也正在看著她,她一下子和他四目相對,看著他丹鳳眼中明顯的笑意,她忍不住渾身一哆嗦。
柒情絕修眉皺起,也不等南宮寒發話,直接就將白皙修長的手指搭在了他的脈門上,待南宮寒一個輕輕的“宣”字說完,他的手便已收了回去。
南宮寒沒去看已入內殿的皇后,只是頗為認真和期待地詢問著柒情絕:“不知對於朕的病,道長有何高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