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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容淡淡垂眸,她懂連軒話里的意思,她不可能坐視建安伯府遭難而不理,現在事情還沒有鬧大,要想挽救還來得及,越往後拖越麻煩。
“我知道江二老爺闖了禍,最後還得舅舅和外祖父幫著收拾爛攤子,就算最後需要我幫忙,那也是他們罰過江二老爺之後的事,敢把手伸到我這裡來,我沒剁了他雙手已經很給外祖父面子了,”安容冷哼道。
因為大夫人主動給父親做填房,照顧他們兄妹,外祖父和舅舅對江二老爺一直不錯,更是扶了大夫人的姨娘做伯夫人,卻滋養了他們的野心,謀害了舅舅。
禍是江二老爺和大夫人闖的,既然有膽量偷秘方,就該有那膽量承擔後果。
即便外祖父和舅舅的名聲也會受到些影響,被人排擠,總比最後糊裡糊塗送了命強!
她要讓外祖父和舅舅知道,他們眼中賢良的女兒庶妹是怎麼個賢良法,竟然夥同兄長偷她的秘方!
沈安北心中氣惱,卻覺得安容話說過了些,靖北侯世子可是外人啊,當著他的面說要剁掉二舅舅的手,不管怎麼說,總有些大逆不道的涼薄,望著安容,猶豫再三道,“做舅舅的偷外甥女的秘方,這是極沒臉的事,傳揚出去,建安伯府名譽掃地,外祖父和舅舅還怎麼在京都立足?你不能因為惱了二舅舅,就置外祖父和舅舅於不顧啊,還有沐風表弟……”
大哥心地寬厚,安容又是欣慰又是恨鐵不成鋼,“大哥,依你的意思,我是該在建安伯府名譽掃地之前就出手相助了?可是你想過沒有,我憑什麼要幫助他,他賣秘方的時候,有想過我沒有,他收銀票那會兒,可曾想過我會被柳記藥鋪責怪?”
沈安北被反問的啞口無言,竟不知反駁。
“可是犯錯的是他,受牽連的卻是外祖父和舅舅啊……”
安容恨不得敲他腦袋了,“事情走到這一步,我該怎麼幫舅舅和外祖父?你說說有什麼好辦法,要是可行的話,我照做。”
沈安北再次啞然。
連軒望著安容,好像確實沒什麼好辦法。
“我沒辦法,”沈安北搖頭道。
安容朝他呲牙,沒辦法還要她幫忙,她這大哥真是糊塗,“我能幫的,幫的到的也只有讓柳大夫壓低價格賣藥丸給濟民堂而已。”
沈安北沒再說話,他還是想不通,江二老爺怎麼會有安容的秘方,竟還賣給了濟民堂。
一路出府,路上好多丫鬟小廝指指點點看著他們,還交頭接耳。
安容剛踏上馬車,天空中一個晴天響雷傳來。
連軒怔了半天,再抬眸時,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道何時多了好些烏雲。
不會,真的下雨吧?
連軒吶吶的望著馬車,她是真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還是瞎貓碰上死耗子?
於此同時,書房內,蕭湛也望著天空出神。
銀色面具下,一雙深邃如潭水的雙眸,像是光華璀璨的夜明珠一般,閃耀著爍爍光華。
半晌之後,他的眸光落到書架上,書架的角落裡有一個小竹筒靜靜的擺在那兒。
……
安容很想去濟民堂前湊個熱鬧,可惜天色突變,她不想渾身濕透的回府,只能先回侯府了。
可是等到了侯府,她又後悔了,她應該去看熱鬧的!
此刻,侯府門前,來了五個模樣清秀儒雅的少年,風度翩翩,和沈安北年紀不相上下。
正是他那群玩的開的同窗好友!
福總管正苦口婆心的勸道,“幾位來的實在不巧,大少爺和二少爺昨兒接了蕭國公府的請帖,這會兒出門會客去了。”
幾位少年很失望,怎麼就那麼巧了呢,昨天說來拜訪時,北兄就連番推諉,他們只是仰慕安安兄的氣概,再就是勸說他進瓊山書院求學而已,沒別的企圖啊,不會是成心躲著他們吧?
幾人打算回去了,剛要轉身,便聽到有馬車聲傳來,趙堯忙下了台階,遠遠的就見到騎在馬背上的沈安北,當即笑道,“巧了,安北兄回來了!”
沈安北瞧見幾人雙眼冒光的樣子,就跟餓了三五日見到一塊肉時的樣子,恨不得撲過來,不由得一陣頭疼,想掉頭跑走才好,卻不得不笑的一臉歡迎。
安容很後悔,後悔的腸子都青了,腦袋轉的飛快,看有什麼辦法能逃過跟他們的接觸。
裝崴腳了?
不行不行,他們肯定會幫大哥扶她進府的,那不是更有礙清譽。
裝咳嗽?
還是不行,病了怎麼還能去蕭國公府做客,太假了!
安容定了定神,嘴角勾起一抹罌粟般的笑,輕啟嬌唇,喚道,“大哥?”
聲音空靈如黃鶯輕啼,瀝瀝如水一般清澈,清脆宛若金器碰撞,聞之如沐春風,恨不能掀簾一見。
沈安北恍惚了一下,見幾個同窗眼睛直往馬車裡鑽,忙攔著他們。
“快下雨了,我們先進府吧?”沈安北笑道。
此時,馬車滾動起來,朝後門走去。
趙堯指著那馬車,“怎麼走了啊?”
沈安北笑道,“馬車裡坐的是我四妹妹,這兩日有些上火,臉上長了個小包,羞於見人,今兒就不見你們了。”
趙堯、董鋒四個沒有懷疑,而是有些詫異,方才那好聽柔軟的聲音就是那因為膽小才退了蕭國公府表少爺親事的沈四姑娘?
武安侯府的教養還真是奇特,世子窮養,次嫡子豪邁慡朗,出手闊綽一擲千金,嫡姑娘卻膽小如鼠,庶姑娘偏才華洋溢。
董鋒左右看看,納悶道,“同你一起出門的安安兄呢?”
沈安北崩潰,安安兄?
你們沒那麼熟好麼!
沈安北假咳一聲,掩飾了下無語的神情,“舅舅府上出了些事,他去看看能不能幫點忙,我先護送四妹妹回府了。”
趙堯點點頭,道,“昨兒我回府,閒聊之時,也聽我爹說起過,濟民堂和柳記藥鋪斗的你死我活,甚至原本一直都是濟民堂承包的軍藥坊,似乎都要落到柳記藥鋪手裡了,好像濟民堂形勢急轉直下,就是因為建安伯府鬧起來的,建安伯府一下子惹到了濟民堂,日子估計不會好過。”
趙堯是定南伯嫡子,董鋒則是安平侯府嫡次子,對於朝廷上的大事,他們多少都有些耳聞,又因為和江沐風玩的熟,更是多問了一句。
“這麼大的事,安安兄能幫上什麼忙?”董鋒好奇道,他總覺得安安兄非比尋常。
周太傅何許人也,要收他做關門弟子,他竟然拒絕了!
這是何等魄力。
不做周太傅的弟子,而是要學醫,武安侯竟然縱容他,要換做他們父親,估計腿都給打折掉兩條。
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個兒子優異到不需要他管束了,可以任由他想做什麼做什麼。
這麼大的事,去的不是安北兄而是安安兄,可見安安兄說話做事比安北兄靠譜有效。
董鋒拍拍沈安北的肩膀,小聲問道,“有個這麼優秀的弟弟,你這個做大哥肯定沒少被你爹罵吧?”
第76章 茶花
沈安北臉皮抽了抽,他知道董鋒因為他大哥太優秀,才過十九,已經是御前三品帶刀侍衛,他沒少被他爹安平侯罵,以己度人,對他格外的同情呢。
可是,那是我四妹妹啊,因為她,爹對我是另眼相看,各種樂趣,就不說出來招人羨慕妒忌恨了。
所以,沈安北點了點頭。
頗嘆息道,“沒辦法,我二弟天資聰穎,為人豪邁,我是拍馬難及一二,被爹罵也是應該的。”
趙堯同情的看著他,笑道,“這也不怪你,是你們侯府管教方法別具一格,哪有窮養世子的道理,誰家不是好的都是給嫡長子的,老實說,我很同情你,看開點,那是你親弟弟。”
小廝跟在後面,差點笑暈,心底甚至想,四姑娘做二少爺比做姑娘成功,做姑娘的時候,名聲不顯,沒想到才做了幾日二少爺,就震住了這些貴家少爺。
忽然,身後傳來一聲輕喚,“大表哥!”
沈安北嘴角抽了一抽,哭笑不得的回頭,“沐風表弟,你怎麼來了?”
董鋒望著他,不解了,“怎麼就你一個人來了,安安兄呢?”
江沐風一頭霧水,安容又沒有跟他在一起,他哪知道他的安安兄在哪兒,他還急著找她有事呢[。
怕露餡,沈安北忙給江沐風使眼色,江沐風明白的笑著,揚了揚手裡的錦盒,笑道,“我找安容有事,一會兒再來。美酒多給我留兩杯。”
說完。溜之大吉。
再說。安容從後門下了馬車,守門的婆子盯著安容看了半天,才想起來行禮,“見過四姑娘。”
安容輕點了下頭,從容邁步進了府。
沒有丫鬟跟著,又穿著方便的男裝,安容走的很輕快,一路踢著小石子。玩的很歡樂。
忽然,聽到一陣說話聲傳來。
“小心點,粗手粗腳的,裡面裝的都是上等瓷器,磕壞了一點兒,賣了你全家也賠不起!”有粗壯婆子呵斥道。
兩小廝唯唯諾諾的應是。
安容忙躲到一旁的大樹後。
那邊走過來一個中年男子,蹙眉問道,“可夠數了?”
粗壯婆子搖了搖頭,“怕是不夠,大夫人要的數目太大了。這些瓷器雖然精緻,可頂多也就一二百兩銀子。那些最值錢的寶貝都在內庫房,鑰匙在福總管身上,拿不到,大庫房一下子少這麼多瓷器,肯定會起疑。”
中年男子名叫李財全,他是外院二總管,平常大家都喚他財總管,那婆子是他媳婦,在大廚房做管事媽媽,是大夫人的心腹。
“就先搬兩箱子,餘下的只能想辦法拿到內庫房鑰匙了,”財總管思岑了好一會兒,打定主意道。
李媽媽嘆息道,“大夫人這回算是栽了跟頭,沒想到四姑娘會在秘方上留一手,幸好濟民堂吝嗇,只賣了萬兩銀子,要是多賣點,這窟窿可真的堵不上了。”
濟民堂要二舅老爺賠五萬兩,二舅老爺哪裡拿的出來,只能找大夫人想辦法了,大夫人捨不得壓箱底的銀子,只能從庫房拿了,他的心一直在顫抖,總覺得會出事,以前也不是沒做過偷梁換柱的事,可是這一回數目實在太大了,難道要燒了庫房來隱瞞?
財總管和兩個小廝走了,李媽媽則拍了拍衣裳,轉身從另一條路離開。
大樹後面,安容一張臉冷冽如冰。
竟然拿侯府的東西去填他們兄妹造的孽,侯府欠他們兄妹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