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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西無奈地笑:“十一期間,醫院比平時還忙。按我爸那臭脾氣,醫院一忙,就恨不得住在醫院了。我媽是護士,在醫院還能照顧上我爸。我回去家裡冷冷清清的,還不夠添亂的。唉,老人年紀大了,身體越來越不好,脾氣也一天比一天倔。等他不忙的時候我回去勸勸吧。”

    他這麼一說,我也忽然想見見我爸媽了。

    小西見我傷感的樣子,笑著拍拍我的肩:“走吧,我還是多請你吃點大連特產吧。看你一臉憂鬱。”

    我趾高氣昂地踏進了小西的宿舍。某種意義上來說,能踏入男生宿舍樓,表明你至少是個有異性緣的人。如果一進來還左顧右盼地打量,那你要相信,這不是證明你是個多純情的人,而是說明你是多沒有人緣。茱莉就無數次闖進男生宿舍樓借某些有顏色的光碟。我估計她進自己家拿這些盤出來都不能這麼坦蕩。

    這是我第二次來到男生宿舍樓。第一次來的時候,我還懵懵懂懂。現在我無比堅定我對小西的感情,通俗點說,此刻我就是一大尾巴小色狼,看什麼東西都帶著那麼點色慾。

    比如我看小西的椅子,我就會有想去坐坐的衝動;看小西的書,雖然沒有想閱讀的衝動,但也有摸摸書皮的衝動;看小西的床,我也有……的衝動。罪過啊罪過啊。跟茱莉、文婕在一塊後,大概我的心靈已不再純潔了。  

    小西從桌邊的塑膠袋裡掏出一堆吃的,魷魚絲啊蛤蜊肉啊海苔啊,基本上都是海鮮乾貨。我笑呵呵地接過,心裡計劃著說點什麼話題。不然不是拿到東西就得閃了嗎?

    我小心翼翼地說:“謝謝你啊,回頭我得請你吃飯。光讓你請我吃,我還挺不好意思的。”

    小西撓撓頭:“沒什麼沒什麼,你不是予可的朋友嗎?再說我們也是老鄉。回頭讓他帶你去同鄉會,認識認識其他人。我們小鎮這一屆就出你們這兩個獨苗,上幾屆的人丁可要興旺得多。等期中考試之後,清華北大的老鄉都聚一聚吧。”

    我心裡雖然對於他對我的身份定義首先從方予可開始有點不滿,但鑑於他如此熱烈地邀請我參加下屆同鄉會我還是樂滋滋的。我忙著答應:“好啊,下回可一定要叫上我。這回讓方予可給耽誤了。對了,方予可怎麼不打聲招呼就十一回家了?”

    “嗯,家裡出了點急事。他奶奶從樓上摔下來了,萬幸當時他們家保姆剛好在樓下,立刻就送醫院了,還是我爸動的手術。沒什麼大事,不過也把全家人給嚇壞了。估計不是十一假期的話,方予可都不請假直接回去了。”

    

    “沒看出來他還挺孝順的。”

    小西不假思索地說:“那是。他就是他奶奶一手帶大的。我、予可從小住同一個院子裡。我們八九歲的時候,茹庭他們搬到我們這裡了。這小妮子每天就膩在予可身邊。奶奶當時就說訂個娃娃親算了。每當那時候,予可就氣鼓鼓地盯著茹庭,偷偷地去威脅她,還在她吃飯的碗裡面放蟲子,嚇得她把喉嚨都給哭啞了。奶奶當時就急了,硬拉著予可給他們家道歉。予可這孩子倔得很,死活也不道歉。”

    沒想到方予可和茹庭都到娃娃親的程度了,看來茱莉攻堅不易啊。我笑著想鼓勵小西再說一些話。我喜歡聽他的聲音,喜歡他回憶起小時候歲月的樣子。他的眼睛永遠是一閃一閃的有亮光,長睫毛撲閃的時候,我能看到一種叫溫暖的東西溢出來。

    小西見我不吃零食,準備給我削個蘋果。蘋果皮轉著圈圈地剝落。氣氛忽然變得很沉悶很安靜,我都聽見了蘋果皮掉落的聲音。

    我沒話找話地說:“女孩子確實容易被這種事情嚇哭的,也許還留下了一輩子的陰影呢。難怪奶奶急了。”其實我小時候常干給別人的飯碗裡放毛毛蟲的事情,那時候怎麼不見我可憐人家留不留陰影呢?唉,作孽。  

    小西繼續削著蘋果:“其實方爺爺,也就是方校長在文革的時候,受到過茹庭家的恩惠,不然可能和奶奶陰陽兩隔了也說不定。奶奶覺得欠了人家一輩子的情,所以對茹庭比親孫女還親,寧可讓予可受點委屈,也不能讓茹庭吃虧了。不然這種小孩子之間調皮搗蛋的事情,大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哪需要上綱上線?”

    天哪,人家不但是青梅竹馬,還是幾世恩怨情仇。都能拍個五十集的情感大戲,放在CCTV黃金時間播映,肯定把像我媽之類的婦女同志迷得一會兒哭一會兒大哭的。這回茱莉是徹底沒戲了。她過得了方予可這一關,也過不了他奶奶這一關啊。

    我嘆了一口氣,說道:“沒想到方予可是個有故事的人啊!”

    小西笑:“你的總結真有意思,不過每個人都是有故事的人。只不過看是大事小事還是破事了。”

    我也樂了:“不過你們真厲害,一個院子的三個人都能考上北大。”

    小西說:“其實我爸從小就讓我考北京醫學院了。2000年剛好北大和醫學院合併了,我的目標也改成了北大醫學院。予可倒是無所謂考哪裡,見我上了北大,就和我湊熱鬧來了。茹庭不一樣。這孩子和小時候一樣,膩著予可就算是理想了,所以也考上了北大。”  

    我心裡一陣忿忿。考進北大跟玩兒似的,想進來就進來了。話說茹庭這強人念得有多強啊。萬一沒考上,她是不是打算復讀一年,順便在北大和方予可一塊兒旁聽?

    小西倒是沒注意到我的表情,遞給我削好的蘋果:“予可小時候不經常和爸媽在一起,所以不太愛和別人說話,性格比較孤僻。我十歲多就搬走了,予可後來也搬家了。茹庭家裡都搬到北京了。現在聚到一塊兒,偶爾還能說說小時候的事情。有時間我們幾個一塊兒回院子看看。”

    其實我有點尷尬,我總不能說:“對,一起回去看看。”那是只屬於他們的美好歲月,只屬於他們的美好回憶。這份回憶里沒有我的存在。我有點傷感,因為小西流露出來的溫暖目光里沒有我的影子。我那時候在另一條平行線上過我鐵血娘子般的童年,我也會抓小蟲子,我也和隔壁家小善善衝鋒陷陣,偶爾學熱播的《婉君》扮扮新娘過家家。但是我的那段回憶里也沒有他。

    我淡淡地說:“有回憶的日子真好。”

    小西笑著說:“是啊,有回憶真不錯。”

    是啊,小時候一起的玩伴現在在一所大學裡上學多不容易!  

    “啊!”我忽然想到:小西這麼回憶童年生活,是不是他喜歡茹庭?電視上不是老演A喜歡B,B喜歡C,但A,B,C都是好朋友。《我不做大哥好多年》的MTV就是這麼演的。莫非小西……

    小西明顯被我嚇了一跳,驚詫地問我:“怎麼了?”

    我支支吾吾地說:“茹庭確實長得很漂亮,很多人喜歡也正常。可惜她有喜歡的人了。喜歡上一個心裡已經有別人的人,確實比較痛苦,只能靠回憶才能安慰自己……”

    小西愣了愣,繼而憋紅了臉拼命忍住笑:“林林,你想像力太豐富了。我當茹庭是妹妹。你電視劇看多了……”

    我有些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好大口大口地咬蘋果吃。不過心裡還在慶幸最複雜的事情沒有發生。等我咽下最後一口蘋果,我不顧淑女形象地抹了抹嘴問小西:“小西,以後我們一塊兒吃完午飯去上課吧。我們都同一時間同一地點上課。”

    小西有些意外。畢竟一塊兒吃飯上課在某種程度上像情侶的初級版本了。  

    我擔心小西拒絕,連忙補充道:“我就是一個人吃飯太無聊了,而且下午的課我容易偷懶蹺課。我就算找個監督人,每周請你吃一頓飯,算給你監護費。你總不希望我第一學期就掛科吧?”笑話,我連不點名的計算機課都不蹺了,怎麼可能逃出勤分數占30%的通選課呢?不過,逼我逼到這份上,不得不讓我在裝作一個遵守紀律的乖寶寶、好學生還是騙取小西每周共進午餐的決定上做出選擇。毫無疑問,我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後者。乖寶寶這種畢竟是虛的,假以時日,小西就會看見我的大尾巴。我循序漸進地讓小西適應。王婕有一句話說對了,我就是溫吞水。溫吞水就是慢慢燙青蛙,嘿嘿,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當我看到小西點頭剎那,我仿佛看見青蛙慢慢地死去……我轉過臉,做出了應和jian計得逞配套的jian笑。

    兩袋零食(三)

    小西接到電話,說老師讓他把資料整理一下,明天討論。我看不方便打擾他學習,便拎著小西的一塑膠袋特產準備下樓。

    我想著日後每周和小西有獨處的時間,便開始大聲□。一邊笑一邊蹦蹬著下樓。笑聲在樓梯間迴蕩,格外詭異。

    不過這笑聲在二樓拐角處戛然而止。因為我看見了熟悉的冷臉,而且我知道這副冷臉是要罵“白痴”的意思。不過今天老娘高興,被他罵了也就罵了。人家小時候沒和爸媽在一塊兒,沒享受到母愛,咱大人有大量,不計較啦。  

    我甚至熱情地和他打招呼:“方予可,你好!”

    方予可看了一眼我拎著的塑膠袋:“幹嘛來了?沒個正經的,往男生宿舍跑。”

    我說了,我不和他計較,舉了舉袋子:“呵呵,看到了沒?小西給我吃的。你想吃嗎?不給,呵呵。我得吃到以後他名正言順地每天給我買零食為止。”

    方予可哼了一聲:“那我絕對不跟你搶。這一小袋子東西,得吃一輩子呢。”

    毒舌不愧為毒舌,輕易激起我的憤怒:“同鄉會組織去大連的事情,為什麼沒通知我?都告訴我他去大連了,我就不信你忘了補充同鄉會組織的。”

    方予可生氣地說:“你問我他怎麼安排,我就說去大連了。你又沒問我誰組織的?我幹嘛要跟你匯報?”

    說的也有道理,我確實也沒問。不過我畢竟還是能考到北大的人,真晃悠我呢?“我學著茱莉的樣子說:“聽話得聽重點。關鍵是這個是同鄉會也邀請了我們的。你不去也就罷了,憑什麼剝奪我知曉的權利?你這叫故意隱瞞,你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方予可更加生氣了:“我哪裡故意隱瞞了?你想讓我坦白什麼啊?十一我自己都回家了!”

    我想到他十一回去看他奶奶的事,覺得自己也過分了。人家有心事,哪裡顧得上我們遊玩的事情啊。

    我推了推他,打算混過去:“跟你開玩笑的,幹嗎這麼認真啊。真是的,就會跟我發脾氣。我怎麼不見你跟你家茹庭凶啊?妻管嚴吧你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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