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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善沒理會我,只是壓在方予可的身上假裝不停地撕扯襯衫,邊扯邊學女聲叫:“怎麼這麼多扣子啊,你給我脫了……”

    人要臉,樹要皮,忍無可忍,無需再忍。我虎軀一震,大吼:“方予可,你以後一定要給我穿T恤,不准有扣子,知道沒有?”

    方予可沒脾氣地笑。

    這種笑容真讓我為難。我重申,我是酒窩控,但為什麼看到沒有酒窩的臉綻放出來的笑容還是這麼燦爛奪目,這麼攝人魂魄呢?

    真是個危險的徵兆。

    北方人看頤和園是看山看水看小西湖,對於我們三個從小就在白娘子和許仙的神話薰陶下,在依山傍水的環境中長大的南方人來說,頤和園已經沒有多少吸引力。最後玩得興趣索然,我和方予可坐在長廊上休息,善善因其龐大的體積只能獨自坐我們對面,拿著根台灣香腸吃得不亦樂乎。

    按照常理來說,當我想不明白某件事情的時候,我會選擇放一邊不去思考。但昨天晚上朱莉說的那套理論卻陰魂不散地在我腦中高空盤旋,遲遲無法著陸。究竟是我移情別戀,還是這只是一個純粹的事故?我再笨也不應該到弄不清楚自己喜歡誰的程度。小西就像話梅浸泡後的黃酒,清冽濃香,喝完之後暖心暖胃,後勁很足;而方予可是……  

    “喂,發什麼楞?”方予可推推我。

    “我在思考人生重大問題。”我不理他,繼續進行我的研究。

    “唉,思考的時候眼神還能放空成這樣!你動腦子和不動腦子的時候表情都是一樣的。有做豬的潛質。”方予可故意把“豬”字拉得很長。

    我白了他一眼,不屑於跟他貧嘴。

    “哦,對不起。”方予可頓了頓,“說潛質太低估你,你那就是由內而外散發的豬的氣質。”

    我後悔把他放在和小西一個水平上比較,我真是瞎操心,怎麼可能喜歡上這種毒舌呢?我徹底不說話,看他能把我損到什麼程度。

    “生氣啦?你看麥兜多可愛,做豬有什麼不好,也不用去考慮很複雜的問題,不高興的時候睡睡覺,高興的時候哼哼聲,不是你追求的生活嗎?”

    “我追求什麼樣的生活你怎麼知道?我的夢想是——”我向天仰望45度的豪情萬丈戛然而止。我真的沒有夢想。我現在能想到最遠的夢想就是順利畢業,其它的人生規劃還沒來得及——或者還不曉得怎麼做。  

    我沮喪地低頭。也許我真的是現實版的麥兜。麥兜曾說:“我做人真的很簡單的,沒有魚丸,粗面也行,沒有粗面,魚丸也行。”

    但現實是,魚丸和粗面,我都得不到。老天說,魚丸和粗面都有人預訂走了。

    我苦笑:“真被你說中了,我果然是只豬。幸虧你還找了個可愛的形象代言人,我心裡還稍稍平衡一些。”

    方予可望著遠處的湖泊,微笑:“麥兜貪愛,所以愚笨。你呢?”

    我終於知道,方予可像什麼了。

    他像唐伯虎說的“含笑半步顛”,用蜂蜜,川貝,桔梗,加上天山雪蓮配製而成,不需冷藏,也沒有防腐劑,除了毒性猛烈之外,味道還很好吃。方予可說話說得再毒,再讓你無法忍受,最後總會讓你有一絲喟嘆、一縷溫暖。

    我又困擾了。

    果然,麥兜貪愛,所以愚笨。我不得不同意他。

    我對方予可的重新定位,給我的生活帶來了諸多不便。比如貧嘴不再肆意,見面刻意減少,以前毫無顧忌的身體接觸更是降到零的程度。  

    起初方予可還不在意,直到我連續兩次不參加游泳訓練,他才察覺異樣。

    他生硬地把我叫下樓,一開口便是兇巴巴的語氣:“你最近吃錯藥了?上次說你像豬,你記恨這麼久。以前沒那么小心眼兒的。”

    我拿鞋尖踢了踢路邊的石子沒說話。

    方予可有些著急:“真還生著氣呢?以前更過分的話都說了,現在怎麼這麼脆弱了?要不要我給你也說個腦筋急轉彎,再講個冷笑話就算過關了?”

    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張口閉口都是以前。我怎麼告訴他,以前是以前,現在我有點晃神,不明白自己喜沒喜歡上他?表白這種事,一輩子做一次就行了,或者一輩子被拒絕一次就行了。不然就跟我和小西一樣,原以為可以做普通朋友,沒想到見面說話都成了對方的負擔。

    方予可學我在公車上的樣子,搖頭晃腦地說:“一隻烏龜從一堆大便上走過,卻只在上面留下3個腳印,為什麼?”

    “因為它一隻腳捂著鼻子。”我輕聲說道。

    方予可吁了口氣笑:“果然腦筋急轉彎讓對方答出來的感覺很不慡。不過,這次例外。因為你終於和我能正常說話了。”  

    唉,算了吧算了吧。別把感情太當回事情。還沒理出個頭緒就讓我煩惱,真要說出個一二三四來,我不得抓狂?

    方予可看我稍微放鬆了些的臉:“下午游泳吧。你再不練,真及格不了了。”

    我決定戰略上我要藐視它,戰術上我要重視它。具體地說便是思想上,我總結這次和朱莉談完話後迷茫的情緒純粹是一種心理暗示,跟感情無關,我要鄙視像我這樣,輕易徘徊於兩人之間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實際行動上,我不可掉以輕心,切勿在他跟前面紅心跳,得瑟裝逼。

    所以在游泳課上,我便人格分裂般跟方予可對話:

    “會游泳了不起啊?有本事長兩翅膀飛天去啊?一口氣飛200米試試?”——找茬型。

    “你游你的,別牽我手。男女授受不親。我這纖纖玉手可是你這樣的鄉野粗夫能拉的。”——裝B型。

    “嘿,不讓你碰,你偏碰。誰臉紅了?你哪隻眼睛看見我臉紅了?今兒色盲吧?”——陰損型。

    

    “謝謝你,教我游泳哦。大恩不言謝。改天請你和茹庭吃飯。”——彬彬有禮型

    ……

    方予可跟看怪物一樣看著我,忽然撲過來揪我頭髮,邊揪邊說:“把頭套摘了!你不是周林林,說,你是誰?誰派你過來的?”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人家四兩撥千斤,幼稚無比,卻仍把我弄得破功了。

    因為我立馬更幼稚地配合地說:“貧尼本是庵堂小丫頭,清明節見小施主在庵堂桃花林過。施主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小尼便日日害相思,惶惶不得,斗膽化身俗人,見施主一面,以解相思。”

    方予可恢復正常語氣:“這樣才正常啊。剛才說話陰陽怪氣的真彆扭。以後你再這樣,我就不理你了,看誰受得了你這個樣子。”

    他這樣說的時候,我忽然心裡一軟,便把戰略戰術之類的東西拋到腦後了。

    34 暑期實踐(一)

    大一的最後一段日子被無數個論文和考試充斥。我不得不又恢復到去年期末懸樑刺股的地步。每天睜著熊貓眼穿梭於各個提供冷氣又提供照明的自習室、食堂和餐館。當然也有一大幫難兄難弟陪我左右,一同對著嶄新的教科書或者有愛人士在FTP上無償提供的教案**顛倒。  

    也許大學裡對學業的追求僅限於每學期最後幾周。在這幾周里,你才能看到所有大學生嚴謹的治學態度和忘我的鑽研精神。

    考完試的那天,我挺屍到澡堂洗完澡,然後回到宿舍體力不支,昏睡一天一夜。

    酣睡時,接到同鄉會會長余師兄的電話,讓我們趕緊報名參加本次暑期實踐活動。余師兄於我來說,是個神一樣的存在,如何家境貧賤,如何奮發圖強,如何百折不撓,總之在考上北大之前,把人生中最悲慘的事情都經歷了一遍,一度中斷上學,但最後還是頑強地自學惡補,最後考上了北大。當時在我們小鎮作為全鎮楷模式的偶像口口相傳,校長更是耳提面命,把他的頭像放大了好幾倍,刻在了“恥辱柱”的頂端,大家望天45度才能清晰瞻仰。

    現在碩博連讀的余師兄竟然親自打電話給我這種無名小輩,我劣根性一露無遺,不管什麼樣的活動都答應參加。接完電話,我還在感嘆,自己竟然還在有生之年,和他一起參加同鄉會的活動,真是……不對,同鄉會?那豈不是左手邊是方予可,右手邊是謝端西?偶滴神~我能退組織嗎?

    何況,我對實踐活動的情感和理論活動的情感是不相上下的,也就是說,我認為讀書無聊,實踐也是很扯淡。“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對我來說不適用。因為,我不追求深層次的東西,我追求淺嘗輒止,包括感情……總體來說,我是個膚淺的人。  

    暑期實踐的人員名單已發送到郵箱。我看到方予可、小西的名字甚至茹庭作為半個老鄉也在參加的名單中。郵件由余師兄發出,信件內容如下:

    各位師弟師妹:

    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此次實踐中,我們將走訪我們的家鄉,探索家鄉各個經濟產業的發展,並給相關部門出謀劃策,解決一些實事。作為一個胸懷天下的北大人,第一個需要感謝的、需要回饋的就是我們的家鄉。希望大家積極準備、積極參與。本次實踐特別邀請了我的師弟、校刊的編輯寫手、新聞系的紅人文濤參加,給我們家鄉捉刀寫讚歌,來推廣家鄉的旅遊業發展。呵呵……

    這真的是別開生面的一次實踐,把所有和我彆扭著、相互彆扭這的人聚齊在一起,真是太有同鄉會會長的魄力。不過就是“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胸懷天下”“回饋”之類的大詞用在我這種小人身上,讓我有點抬不起頭來。

    不管我主觀上客觀上有多不願意參加本次實踐活動,但我是個調整能力跟恢復能力比狗還強的人。實踐出發當天,我便掛著兩個大眼袋素顏出現在他們面前。

    以前在小西面前,假裝淑女假裝碧玉,現在也沒有裝的必要了,感謝文濤,在生日宴那次,把我找男伴的經歷描述得如此言簡意賅,讓我現在已沒有任何負擔。所謂死豬不怕開水燙就是這個道理;至於方予可面前,我從來沒有什麼形象可言。所以,我這次真空上陣,恢復成軍中小霸王、無敵金剛美少女的身份氣勢洶洶地站在大家面前。

    我第一次參加同鄉會組織的集體活動,看浩浩蕩蕩的二十多個人,我只認識那麼幾個。余師兄在車上給我們一個一個介紹,輪到介紹我時,忽然卡住,沒有記起我的名字,只好尷尬地跟我說:“小師妹,第一次報導還是自我介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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