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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超越收起了所有的嘲笑和戲謔,落在她唇上的眼神越來越深沉,沉得像無底的深淵,將她吞沒。
無聲的風吹起淡青色的窗簾,吹落了幾片白玫瑰的花瓣。
沐沐在他的眼中看到逐漸燃起的火熱,越燃越熾,就像那個雨夜,他吻她時的眼神。
她以為他的唇會隨時落下來,吻上她……
她有些恐懼,因為她的腦中閃過另一張相同的臉,還有他昨晚溫柔的聲音,他說:“以後你有我,我不會再讓你受委屈……”
那是卓超然,她的男朋友,他的孿生哥哥。
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卓超越退後,在距離她一步之遙的地方站定。“你認為我們像嗎?”
她點頭。“你們長得一模一樣。”
“你認為他那種正人君子,會去‘落日’酒吧那種地方買醉?”
他牽動嘴角,似有若無的笑意再次出現在他臉上。沐沐終於讀懂了他這個表情,那不是笑,那是他在掩飾心裡的苦澀。
“你以為他會隨隨便便給女人五萬塊錢,買帶她去浴場過夜?我跟他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難道你跟他在一起從來沒有懷疑過?”
“我真的沒想到這世界上有長得這麼像的人……”
他打斷她蒼白無力的解釋。“你不了解我,或者你希望他才是你要找的人。”
這才是一針見血的答案。
沐沐對卓超越一見鍾情,愛得瘋狂,也愛的決絕,這種愛絢爛如煙花,美好卻註定短暫。
這些年來,與其說她愛他,不如說她愛的是一個夢中情人,她把一件件夢幻的外衣給他穿上,就那麼守著幻想中的他,期待著。
她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更何談了解他的個性,人品,生活。卓超越究竟是個怎麼樣的男人,她一無所知。
假如,他們真正相愛過,相處過,她又怎麼會認錯。
而且,她無可否認,當她遇見卓超然,那麼溫柔優雅,偉岸挺拔,有責任感,又對她一往情深的男人,也正與她夢想中他的不謀而合,她如同得到了最想要的東西,幸福得什麼都不管不顧。
見沐沐默認了,卓超越再也說不出什麼,轉過臉,看向窗外繁花似錦的城市。“事情都過去,追究誰對誰錯也沒什麼意思,反正你已經跟我大哥在一起了,不如將錯就錯吧。”
“可是,我和你……”
“都忘了吧,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忘記四年前發生過的事,將錯就錯和卓超然在一起?
這聽上去真的是個很好的提議,卓超然不會知道他懷中的女人曾經和他親弟弟發生過一夜情,她也可以繼續享受她渴望已久的溫暖和呵護。
可卓超然真能永遠不知道她認錯了人嗎?
假如有一天他知道了,會作何感想?一定會怪他們欺騙了他吧?
而她,又真的可以忘記四年前嗎?
那個“落日”酒吧落寞的男人,那個願意給她五萬塊錢,但不要她身體的男人,那個想讓她把名字寫在他手心裡的男人,那個疾風驟雨里吻她,把她弄得痛不欲生,還心甘情願承受的男人,早已在她心底早已根深蒂固,不論這個男人是誰,不論他有多陰暗,她都無法再忘記。
她很想知道:“你能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嗎?”
他看著她,冰冷地牽動嘴角,表情生硬而陰沉。
不必任何言語,她懂了他的意思,他能做到。或者,他早就已經忘了。
沐沐繞到他目光所及之處,讓他可以看見她的唇,“那你能不能告訴我,這些年,你有沒有想起過我?”
明知這個問題毫無意義,可她還是希望在一切破滅的時候,再留點美好的回憶。只要他也同樣付出過真心,不是她一廂情願唱著獨角戲,她也算不上愚蠢得可悲。
他思索了很久,搖頭。“沒有,從來沒有。如果不是昨天看見你躺在……沙發上,我已經忘記了……多年前的某個晚上,我做過一件荒唐的事。”
“荒唐?”這個詞用的真好,她心目中最美妙,最激~情,最痴纏的夜晚,於他而言,是一夜的荒唐。
她笑了,自嘲地笑著,風乾了眼淚的肌膚變得乾澀,笑得時候緊繃繃的。
她笑著對他說:“你知道嗎?我每天都在想你,每天晚上熄了燈,她們變著法欺負我的時候,我腦子裡想的全都是你……想你說過的,我不可以認命,你能改變我的命運……”
一千多個夜晚,沒人知道她怎麼過的,起初天天被人欺負,遍體鱗傷。後來,她滿了十八歲,喬宜傑幫她轉了監獄,再沒有人天天晚上欺負她,可她只要燈火一熄,就縮在被子裡不敢動,呼吸都不敢太大聲。
直到現在,她仍害怕黑暗,害怕閉眼……睡覺的時候都要開著燈。
卓超越轉過身去,不再看她,不願意再聽她說下去。
可她還是說了,明知他聽不到。“原來你不過是隨口說說,你早就忘得乾乾淨淨。做不到你為什麼要說?如果不是你這句話,我早就認命了,何必求喬宜傑救我,何必受這麼多年的罪……”
“……不,不是你的錯。”她哭得全身無力,蹲在地上,膝蓋抵著撕痛胸口。“是我傻,五萬塊一夜,銀貨兩訖……我們連一夜情都不算,一場交易而已……在你的眼裡,我不過是個jì~女,為了錢什麼都能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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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夜色 …
世界又把沐沐丟在一片冰冷和黑暗裡,她閉上眼睛,眼淚再也控制不住。
不是沒有預料到這個結局,不是不知道自己一廂情願,其實她早就知道,他不可能接受他,只是心裡明白是一回事兒,真正被他拒絕,又是另一回事。
她忽然很冷,好像世界一下子進入了隆冬,空氣里都是刺骨的冰冷,連掉下來的眼淚都是冷的。
女人的眼淚,到底是制服男人最好的武器。
對男人來說,再冷硬的心,再堅定的信念,終難在淚流滿面的女人面前堅守。
卓超越長長嘆了口氣,走到她身邊,以指尖托起她的臉頰,拭去她眼角的淚。
沐沐側過臉,避開,她不想要他的憐憫,更不想要他的愧疚。
她卻沒有看到,他收回手時,嵌入掌心的指甲……
她更加不知道,在她醉倒在卓超然的懷裡時,卓超越坐在臥室陽台的躺椅上,望著城市的夜空,吸了一整晚的煙。
找了四年的人就在樓上,卓超越真的想看看他們在做什麼,是不是繼續被他打斷的激~情戲,可他不知道該不該上去。
深吸了口煙,尼古丁在心肺里慢慢融開,稀釋了心口的鈍痛。他閉上眼睛,又想起那個雨夜——但不是最後那個疾風驟雨的夜晚。
那天,天空下著細蒙蒙的小雨,他開車準備回家,不經意看見酒吧後身最陰暗的角落,一個女孩兒穿著抹胸的短裙,背靠著生滿苔蘚的牆壁,她應該站了很久,衣服都濕透了,水滴順著她的身體往下流,滑過她光潔的臉龐,柔滑的香肩,纖細的手臂,還有她圓潤的大腿。
以一個標準的男人眼光來看,那種美……不只是誘惑。
可是她並沒有想誘惑誰,只是望著天空,絕望得讓人心碎的眼神,她腮邊不斷有水滴落下來,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他不由自主將車減了速,車窗看不見了,他又看倒後鏡,直到什麼都看不見了。
幾天後,他在“落日”酒吧又看見了她,她的琴聲和她的人一樣,美妙輕靈,與糜爛的酒吧格格不入。
他看見有男人逼她喝酒,還對她動手動腳,他莫名地鬱悶,更加讓他鬱悶的是,她一言不發,含著笑把酒全喝了,還對陌生男人的摟抱不閃不避……
他有點討厭她,不想再看見她,結了帳走人。
幾天後,經過“落日”,腿又不受控制走進去。後來,他的腿經常不受控制。
直到有一天,他看見她在紙上寫字給一個男人看,男人罵罵咧咧走了,她的眼淚掉在琴鍵上,他忽然開始心疼這個不會說話的女孩兒……
他沒想招惹她,可是她卻主動跑來招惹他。
他也沒想要她的身體,可她非要給他……
許多年過去了,記憶隨著時間沉澱,變得模糊。唯獨風雨里,路燈下,纖弱的身影在卓超越的腦海中猶如浮萍,總在不經意間浮現。
她很美,柔美的曲線在風雨和燈光的折she下若隱若現,飄忽不定,讓人無法挽留。
即使把她緊緊擁在懷中,他也明白,她不屬於他,他留不住她。
明知他們之間沒有明天,明知這個不肯透露名字的女孩兒想要的只是一夜情。
他到底,還是於心不忍……
他終究,還是為她心疼了……
好吧,他承認他立場不堅定,最終還是將她不著寸縷的身體壓在身下,雖然她的身體有些瘦弱,還有點發育不完全,但她胸前隆起的弧度,孱弱的腰身,雙腿間超乎尋常的緊緻,還有她敏感的顫抖,還是很讓人念念不忘的。
他放肆的撫摸,親吻,甚至狂野的侵占和馳騁,青澀的她始終怯怯地望著他,甜甜的眸光,充滿愛慕……
或許不會說話的緣故,她的眼神總像藏著千言萬語,讓人不由自主想讀。
如果可以,卓超越很問問她經歷過什麼,為什麼她的臉毫無血色的蒼白,她的唇被牙齒咬出深深的齒痕,還有她漂亮的眼睛裡怎麼會有那麼深切的恐懼和憂傷。
笑的時候,那憂傷也不會消失。
他想幫她,他自認有能力幫她,可她什麼偏偏什麼都不肯說,就連名字都不肯告訴他。
還有,那條讓她滿眼恐懼絕望的簡訊,他看見了。“一切都已準備好,明早八點,你來我辦公室。”
那是男人的口吻,他讓她去幹什麼?
她無助的手臂緊緊抱著他的時候,他清晰地感覺到她的悲傷和哀求,她好像遇到了很大的麻煩,渴望有人能救救她。
他很想問問:他是不是讓你做他的情人?
這是他認為可能性最大的答案。
他沒問,他知道她不會說,這個命運坎坷的女孩兒有著超乎尋常的堅韌,她決定了要去,她不需要他的溫暖和保護,她一個人能去承受。
她唯一需要他做的,就是……瘋狂地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