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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累了就歇歇,喝點水,有力氣了再跑。”
她咬牙,切齒,拍著胸口憋不出一句話。
“你不用考慮我,我不累。這點運動量對我來說,不算什麼。”
“你!”沐沐想罵他,可氣都喘不過來,只能跺跺腳,按著有些岔氣的小腹繼續向前走。
卓超越追了上來,看看周圍的環境,指指前面不遠處的建築物。“那邊有家火鍋店不錯,上好的羔羊肉,肥牛也很鮮嫩,還有自釀的蒙古馬奶酒,一會兒你跑到那,可以進去嘗嘗。”
“你到底想怎麼樣?!”她站住,對他怒目而視。
“我想向你道歉。”他換上一副很誠懇的表情。“我剛才的話可能稍微有點……傷害了你的自尊心,我道歉,對不起!”
稍微?有點?她的自尊心都碎成渣了。
她別過臉,下定決心不原諒他。
“要不我這麼說:我對你好,是因為我不想看你這麼年輕漂亮,才華橫溢的女孩兒,飽受欺凌,受盡磨難,所以我想幫幫你……”卓超越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開口:“做為一個退伍的軍人,我從未忘記黨和國家的教導,要為人民服務,懲惡揚善……我這樣說,你心裡是不是好受點?”
沐沐愣了,她發現她越來越不了解他,在他多變的笑容下,哪一個才是真,哪一個才是假。
見她臉上的怒氣消了不少,卓超越又換了調侃的語調:“你的鋼琴彈得那麼好,在音樂學院經過專業的指導之後,說不定以後還能成為一個音樂家……等你功成名就那天,可別忘了報答報答我。”
這一次,沐沐真是被他弄得啞口無言了。打他罵他都不是,於是,她恨恨地搶過他手裡的礦泉水,一口氣喝了大半瓶,乾涸的嗓子舒服多了,胸口憋得一口氣也舒緩了。
“不生氣了?”他笑著問。“我請你吃火鍋,降降火,怎麼樣?”
火鍋?呃,她好久沒吃過了。
沐沐正考慮著吃火鍋能不能降火,一輛從她身旁經過的樸實小轎車吸引了她的注意,她驚訝地看了車窗幾秒,突然追了上去,不顧危險拍著車的後車廂。
卓超越追上來抱住她,“喂,你尋死也該去車的前面。”
她拼命推開他,繼續追那輛車。
車停在了路邊,一個斯斯文文的年輕男子從車上下來,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沐沐?!”
七年不見了,他高了,也瘦了,過去圓潤的臉現在也變得有了稜角,可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那個總愛坐在鋼琴邊上給她搗亂的大男孩——蘇堯。
她幾步跑過去,撲到他懷裡,無聲地喊著。“堂哥……”
蘇堯是她大伯唯一的兒子,最大的驕傲。七年前大伯借錢把他送去國外留學,之後,她再沒見過他。她以為他還在國外,沒有回來。
蘇堯扶正她的身體,上上下下看看她。“沐沐,你什麼時候出獄的?”
卓超越站在原地,皺眉看著這不明所以的一幕。
“我出獄半年……”她張開嘴,發現說出的話他不懂,急忙低頭找手機。
這時候,車上又下來兩個人,正是她的大伯和伯母。
多年不見,大伯頭髮都花白了,整個人瘦了一圈,臉色也泛著不健康的土黃。伯母也蒼老了很多,眼角堆滿了皺紋。
“大伯……”她無聲地呼喚,眼眶酸了。她還記得有一年吃夜飯,爸爸帶她去大伯家拜年,大伯和伯母高高興興忙裡忙外,特意做了她最愛吃的紅燒排骨,大伯還一個勁兒往她碗裡夾,念叨著:“女孩子一定要吃的胖乎乎才可愛。”
只是四年而已,一切就像前世一樣遙遠。
風驟然颳了起來,捲起的風沙迷了她的眼,刺痛難忍。
她來不及揉,大伯衝過來,一把推開她,回頭對自己兒子說:“走,我們不認識這種狼心狗肺的畜生……”
“爸!”蘇堯站著不動。“沐沐她……她已經坐牢了,你就原諒她吧。”
周圍有人行道過,以為打架,都來湊熱鬧。
“原諒?!你叔叔養了她十七年,把她當親生女兒一樣疼,最後死在她手裡。她坐四年牢就完了?!”他嘶啞地吼著,揪著兒子的衣服,使勁兒往車的方向扯。“我告訴你,就算她橫屍街頭,也是她死有餘辜,你不許再惦記她。”
“今天怎麼這麼倒霉,出門遇煞星。”她的伯母也一臉嫌棄,吐了口口水,不偏不倚吐著沐沐的褲腿上。“算了算了,上車吧,咱們就權當她死了。”
蘇堯為難地看著臉色發灰的父親,嘆了口氣,打開車門上了車。
沐沐沒再追,默默從口袋裡拿出紙巾,彎腰蹲在地上,一下一下擦著褲腿上的口水,眼淚一滴滴掉在地上。
周圍的人指指點點,有的說:“看不出來,這小丫頭柔柔弱弱,這麼毒啊?”
還有女人說:“知人知面不知心。”
“唉!”
“滾!”卓超越冰冷的聲音阻斷所有人的指點。
旁觀的人都被他的冷酷震懾住了,掩口私語著散開。
“他說的是真的嗎?”卓超越問她。
沐沐早已習慣了被人這樣質問,不反駁,也不辯解,只是低頭使勁兒地擦著口水。口水擦掉了,噁心的污漬還留在她褲子上,怎麼也擦不掉,如同她人生的污點,擦不掉了。
“你養父養了你十七年?”卓超越又問她。
她點點頭,以為他也會像所有人一樣看不起她,罵她無情無義,可他沒有。
他蹲在她面前,幽如深潭的眼盯著她臉上掛著的淚。“你遇到我的時候,他已經死了。”
沐沐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疑惑著抬起臉,只見他的眼光凌厲得有些嚇人,她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卓超越的臉色倏然一沉,突然拉住她的手臂,將她拉起來。
“蘇沐沐,你給我解釋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她想掙脫,可越掙扎,他的手越用力,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你讓我解釋什麼?”
“人不是你殺的,是不是?”
一句話,沐沐整個人像被點了穴一樣定格。
從她走進刑警隊自首的那天,她就知道以後會承受怎麼樣的眼光,她做好了心理準備,面對所有人的指責和質問,她都願意默默承受。
今天,卓超越突出問出這句話,他語氣那麼堅定。他好像打開了堤壩的閘門,讓她壓抑已久的委屈全都宣洩而出,再也隱藏不住。
眼淚如疾風驟雨湧出,可沐沐還是咬著牙,寧死不屈。“是我殺的!”
卓超越扳著她的肩膀,讓她無法逃避他能穿透人內心的銳利眼光。“你給我個殺他的理由!”
沐沐剛要開口。
卓超越沉聲打斷:“別跟我說他強~暴了你!”
第 27 章
是啊!全世界的人都可能相信她養父會強~暴她,就連她的養母都堅信不疑,甚至有一段時間,沐沐自己也懷疑過,那天她的養父脫她的衣服到底為什麼?因為她的衣服淋濕了?還是……如果她的養母沒有撞見,他會不會做出什麼不堪的事……
但是,卓超越絕對有理由不相信。
因為他是沐沐第一個男人,按摩床上的點點落紅假不了,她青澀稚嫩又無限嬌羞的迎合也假不了。
“我記得你說過,你想考音樂學院,你爸爸到處求人,幫你找了個非常好的鋼琴老師教你……他是真的很疼你。”卓超越複述的一字不錯。“我絕對不相信,你會殺一個把你當親生女兒疼的爸爸。”
這樣的質問,沐沐真的無法否認,也沒法辯解了。“你別問了,我求你別問了。”
其實,沐沐並不是個很會撒謊的人,當年去自首那天,警察問她問題的時候,她嚇得嘴唇都在發抖,心快要蹦出喉嚨。幸好她不會說話,所有的一切都是喬宜傑幫她說的,他把她的“罪行”交代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句句有理有據,事事條理清晰。
所以警察信了,法官信了,所有人都信了。
“好,我不問了。”卓超越真的不再追問了,攬住她顫抖的肩,撫慰地拍了拍。“我帶你回家吧,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你真的不問了?”她還有些不太相信,有些害怕他把她弄到沒人的地方,鎖上房門對她嚴刑逼供——這種事,她經歷過。
卓超越看出她臉上的恐慌,笑著搖了搖頭,“你不想說,我絕對不問,什麼時候你想說了,我再問。”
一輛計程車經過,他伸手攔了下來,摟著沐沐一起坐到后座的位置。
“隔世觀瀾。”
司機一聽小區的名字,調整了一下後視鏡,偷偷觀察一眼被卓超越和沐沐,才將車子掉頭,開向隔世觀瀾的方向。
司機並沒有別的意思,不過是好奇兩個人的關係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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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家,沐沐就說累了,把自己關在臥室里,鎖上了門。
卓超越也下了樓,鬆了顆襯衫的扣子,點了支煙,頎長的身影立於落地窗前,視線落在無邊無際的遠方。
微風將煙霧吹亂,也把他的思緒吹亂了。
他深吸了口煙,逼自己冷靜去思考,思考那些解不開的疑惑。
她為什麼殺他養父,或者說,她為什麼要承認她殺人?
她為什麼找上他?僅僅為了五萬塊錢?
她說為了救她媽媽,怎麼救?
為什麼她明明拿到了錢,還要堅持要跟他去酒店?
難道就是為了跟他銀貨兩訖,兩不相欠?
他曾猜測她可能迫不得已要給某個男人做情人,不願意那人糟蹋了她的清白之身,才會找上他。
後來,當卓超然告訴他:“她十七歲那年被她養父強~暴,因為受刺激過度,精神崩潰,失手把她的養父殺了。法官念在她也是受害者,又未成年,從輕量刑……”
他便以為沐沐的親生父親因為意外死亡,有人以養父的名義收養了她,並對她施~暴……他也認為,以她倔強的性格,在遭受不堪的凌~辱後,她很有可能做出玉石俱焚的選擇。
現在看來,他全猜錯了。
蘇沐沐,她那雙欲語還休的明眸背後到底隱藏了多少秘密?她那晚屈意承歡的背後,又有怎樣不可告人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