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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似輕鬆的話不偏不倚戳到她心底最柔軟的角落。
她抬眼,望著他的黑眸,“鄭偉,我們……”
他打斷她想說的話。“別跟我說那些侮辱我智商的話,你對我到底是假戲,還是真心,你以為我分辨不出來?!”
“……我們是不可能的!”
“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時間會改變很多東西……五年的時間,讓你從‘寧死都不願意見我’,到現在為了演女一號,願意跟我回家。”他笑著靠近她,在她臉頰印上深深的一吻,“說不定有一天,你會願意戴上我送你的戒指……”
“不會有這一天!”這句話分明到了嘴邊,卻終究沒有說出口。
她一動不動被他擁著,她不敢眨眼,怕一眨眼眼淚又會掉下來。
這五年的時間真的改變了很東西……
唯一沒變的,就是他們還愛著彼此。
☆、午夜(四)
被鄭偉纏到了東方現白,她實在撐不住,在他懷裡睡著了,半夢半醒時還惦記著她的戒指,看著身邊身無一物的男人,她還不死心地含糊著問:“你到底把戒指藏哪兒了。”
“睡吧,等你睡醒了,我告訴你。”
等她再次睜開眼,太陽已經繞過半邊天空。
感覺背後有這強烈的存在感,她回頭,正對上鄭偉一望無際的黑眸。他應該早就醒了,穿上了襯衫和長褲,黑瞳中也看不到睡意,但還是側躺在她身邊,手臂撐著頭靜靜地看著她。
她恍惚有種錯覺,這僅僅是一場美好的幻覺,眨一眨眼之後,仍舊是她一個人躺在床上,就像以前一樣。
所以,她不敢眨眼。
“睡醒了嗎?”他問。
她小心翼翼眨眨眼,他竟然還在。“你,沒去上班?!”
“今天是周六。”
哦,她差點忘了這世界還有傳說中的“五個工作日”,她一般周六周日比平時更忙,因為這兩天的應酬比較多。想起應酬,她猛然想起岳啟飛昨晚離開的時候說過:“明天早上我來接你。”
貌似現在已經過了早上!
她一邊抱著被子四處張望著找手機,一邊回憶著昨晚又把手機扔在哪兒了,她這隨處亂扔東西的破性格啊。
終於,她在床頭的檯燈下看見了手機,擁著被子正要伸手,鄭偉伸手幫她拿了過來。“岳啟飛早上給你打過電話,我說你昨晚太累了,還沒睡醒……”
“啊!”她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殘留一點睡意現在徹底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說既然你不方便,就不過來接你了,他把航班信息發給你,讓你自己去機場。”
她低頭看簡訊,上面果然有一條未讀信息:【南方航空CZ9901,起飛時間14:00,首都機場T2航站樓,我在國內航班貴賓室等你。】
她再看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十一點了,從她家到機場至少兩個小時,已經來不及了。她正琢磨著找個什麼理由不去上海,就聽鄭偉說:“早飯給你買好了,起來吃吧。吃完飯,我送你去機場。走綠色通道,應該可以趕上飛機。”
說完,他轉身出了臥室,那個臉色用趙天天的話形容十分貼切——跟看見老婆偷~人差不多。
她環顧臥室的各個角落,尋找自己昨晚不知丟在哪裡的睡衣。無意間,她看見枕邊放著黑色的鑽戒盒子,正是他昨晚扔向樓的那個,上面沾了幾點抹不掉的污穢……
她急忙打開盒子,她最喜歡的戒指安然無恙躺在裡面。
她緊緊握住戒指,她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想把它戴上。可她戴上又怎麼樣?她家破人亡,她也害得他家不成家,他們還可能在一起嗎?
簡葇把鑽戒仔細收好,找遍臥室的所有角落也沒找到睡衣,乾脆扯了白床單在身上圍了一圈,像穿著抹肩的長裙一樣扯著拽地的“裙擺”直奔衣帽間。
她在衣櫃裡滿滿的衣服里來來回回挑選了半天,沒找到一件適合吃早餐的裙子,不是太刻意,就是太隨意。
下次她一定要記得請教一下造型師,吃早餐應該穿什麼樣的衣服最合適。
在衣帽間門口看了她很久的鄭偉看看手錶,走了進來,乾脆地從衣櫃裡拿了件黑白色拼接的長裙遞到她手裡。
“穿這件吧。”
她細看這裙子。裙子是無袖的長裙,及腳踝的長度,復古的側開,長裙擺由白色疊在黑色上,色彩對比強烈又和~諧。這款裙子穿在身上,安靜時輕靈文雅,走路時會隱隱露出一條腿,有種隱晦的性感。
她的確很喜歡這裙子,還穿著它給一本時尚雜誌拍過封面。
可是,穿著它吃早餐,會不會有點太正式了點。
見她還在猶豫,鄭偉說:“這裙子很適合你,不會過度端莊,也不會過份性感。上鏡也很襯你的膚色。”
“是麼?”她還沒穿他就知道,只有一種可能,“你見過我穿嗎?”
“嗯,你出席《人間四月天》的宣傳活動穿過,我在《東方時裝》雜誌上也看見過,很漂亮。”
他平淡的陳述著,包括她早已忘記的細節。
是怎麼樣的眷戀,才可以讓他在分手以後還關注著她?又是怎麼樣的在意,才可以如此清晰地記住她出席的所有場合和服飾……
她的手無力的顫抖著,抖得幾乎拿不住輕飄的裙子。
終於,她再也壓抑不住衝動,從背後抱住他的腰。
他沒有動,任由她抱著。她緊貼著他挺拔的脊背,拼命地咬著牙,將眼淚囚禁在緊閉的雙眼中。
“你,恨我嗎?”這是她多年來一直想問的問題。
“恨過。”他背直直挺著,還是一動不動:“恨不得把你剝皮抽筋,看看你長沒長心。”
“那,為什麼又不恨了?”
“我那次受傷,在醫院昏迷不醒的時候,我聽見你哭了,我感覺你死死抓著我的手,哭著求我,讓我放過你……我也聽見你說,你太疼了,疼得快要活不下去了……”
她摟在他腰上的手死死摟緊,只有這樣她才有力氣站穩。
他繼續說:“你一定沒想到,我當時雖然不能動,但是我還有感覺。”
她的確沒想到,這麼多年都沒想到,如果她想到了,她一定不會去醫院看他,一定不會說出那麼多不該說的話!
“我醒了之後,想找你好好談談,可是你寧可把自己弄得鮮血淋漓,都不願意見我一面……我想,我是真的讓你太痛苦了,痛得活不下去。”
眼淚再也囚禁不住,一串一串無聲地落下,浸透了他的襯衫。
她終於明白她當年把事情做得那麼絕,把鄭偉傷的那麼徹底,葉正宸為什麼還會在生日那天指定要她作陪,後來又不再為難她。
她也明白了,她在七點檔新聞上看見他那晚,鄭偉為什麼站在她家門外等她開門。他分明他有無數種方法破門而入,可他選擇在門口等待……
他不想強求她!
“快點換衣服吧,早飯涼了就不好吃了。”說完,他頭也不回走出去。
看著他離開,她第一次發現,他一向孤傲的背影沒有了驕傲,只剩下孤單。
……
換上了他選的裙子,又化了個神清氣慡的妝容,簡葇才走進餐廳吃早飯。
飯桌上擺滿了各種餡的小籠包,徐徐冒著熱氣,誘人的濃香。她在他對面坐下來,低著頭一口一口吃著,每一種口味都嘗了一遍,卻什麼滋味都吃不出來。
沉默著吃過了早飯,他們又一路沉默著到了機場。不是她不想說話,而是她怕他稍一分神,他們這輩子都到不了機場。
還不到一點鐘,他們就到了機場。下車時,簡葇深深覺得,他那車速真對得起6.0的排氣量。
剛走進航站樓,岳啟飛焦躁難耐的電話就打了過來,他的聲音聽起來不太愉悅。
“已經開始登機了,你還來不來?”
她匆匆說:“我到機場了,馬上就去換登機牌,應該趕得及登機。”
“哦,那不用急了,我跟工作人員解釋一下,儘量等你。”
“好!”
……
鄭偉從綠色通道一路將她送到了登機口,飛機即將起飛。
她拿著登機牌走向登機口時,他突然拉住她的手,清淡地問了一句:“什麼時候回來?”
“我不確定,這次行程全由公司安排。”遲疑了一下,她補充了一句。“……是為了新片宣傳。”
“我知道。”
她訝然抬頭,看著他,“你怎麼知道?”
他笑了笑,“我今天早上在電話里說的那麼清楚明白,他還若無其事在機場等你,除非他不是男人,否則他一定是沒有立場干涉你的私生活。”
☆、試戲(一)
她好半天才合上驚得微張的嘴,原來他想了解真相,一個電話就足夠了。現在她終於相信他的仕途一路平步青雲絕對不是靠他有個好爹了,至少,不全是。
“緋聞鬧得適可而止就好,鬧得太大了,反而適得其反。”
聽著他語調中不易察覺的一絲酸意,她也不自覺笑了出來,“嗯,我下周五之前,一定會回來的。”
他點點頭,慢慢鬆開手指,糾纏的十指緩緩分開,她轉過身,快步進了機艙。
沉重的機艙門合上,她才回過身,久久望著阻隔視線的門。
她是何其幸運,可以被這樣的男人愛著。
然,被這樣的男人愛著,何嘗不是一種最悲哀的不幸!
*****
戴上墨鏡和口罩,簡葇走進頭等艙,眼睛還在從飛機的一個個窗口朝登機口的方向張望,可惜角度不對,什麼都看不見。
終於,西裝筆挺,一身富豪范兒的岳啟飛喊住還想繼續走的她。“這裡。”
“哦!”她隨口應著,眼睛還不死心地尋覓著割捨不下的人影。
岳啟飛看看簡葇優雅的裙裝,又看看她遮了半邊臉的墨鏡和白色的大口罩,臉上明顯表露出對她品味的鄙視。
“你弄成這樣幹什麼?我已經離婚了……”
她眨眨cháo濕的眼,收回視線,在他旁邊的空位上坐穩。“欲蓋彌彰的道理你不懂嗎?不戴口罩,怎麼顯得咱們關係非比尋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