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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以後很難再見到他,她小小地失落了一下,不過,又聽說軍校內里不許談戀愛,女孩子也少得可憐,讀軍校很難找到女朋友,她失落的心情又平復了。

    ……

    深秋,校園裡的銀杏樹葉落了一地。

    盼了一天的放學時間到了,同學們爭先恐後往校外走,簡婕留在學校補習,不和她一起回家。

    威武的中學大門前,一隻綴著金光燦燦手錶的肥手搭在簡葇肩上,“簡葇,我們家的車就停在那,我可以順路送你回家。”

    她扯了扯被那肥手壓住的一縷頭髮,一不小心扯斷了幾根,很疼。

    眼前一晃,一輛破得叮噹響的自行車從她面前晃過,騎車的鄭偉長腿在地上一撐,自行車在她面前劃了半圈弧線停下來。

    逆著光,她看不清他的臉,只覺他的聲音都是帥的:“回家嗎?我帶你一段。”

    比陽光還烈的一道道視線投she過來,燙紅了她的臉頰。她垂著臉默默坐上去,費了好大勁兒才沒讓嘴角樂得抽筋。

    一路上,他的車騎得飛快,被拋下的風從耳邊飛速掠過,隨時可能把她刮飛似的,她幾次想抱緊他的腰,手悄悄伸到了他身側,又悄悄收了回來……  

    ……

    寒冬,公車在鋪了薄雪的路上緩慢行駛。她仰起頭,悄悄瞟著站在身邊的他。比起他無可挑剔的精緻五官,她更喜歡他身上的感覺,說不清那是一種什麼感覺,總之會讓她每每看到,心口都是一燙。

    迎著被車窗拋棄的路燈,她看見他下顎淡了許多的淤青,雖然淡了,看著她眼中依然觸目驚心。

    認識很久了,她從來不問他的家事,他也從來不提,所以她始終不明白他為什麼經常挨打。

    吹了一路的寒風,她終於沒有冷靜下來,開口說:“舊社會已經被推翻了這麼久,你怎麼還生活在水深火熱中?”

    “呃……”他愣了一下,才摸了摸下顎上的淤青,不以為意答:“在我爸的思想里,強權不但要靠暴力奪取,還要靠暴力維繫。”

    “你想沒想過抵抗?”

    “抵抗?!”他頗有興致望著她:“怎麼抵抗?”

    她努力想,最後想出個自以為很聰明的餿主意。“不如,你離家出走吧。”  

    “……”他默了。

    她把他的沉默當做贊同,開始幫他籌劃未來。“我奶奶有個舊房子,她去世之後就一直空著,你可以住在那裡。”

    後來,他真的離家出走了,就住在她奶奶四處透風的老宅子裡。她拿了各種棋牌陪他解悶,說好了她輸了就走,結果她一晚上都沒輸過,說好了一起看日出,結果她一不小心睡著了……

    很久很久以後,她還是想不明白,分明就是她純潔地解救不幸少年脫離水深火熱的苦海,怎麼就被他家人認為“私奔”了呢?怎麼就讓他過得更水深火熱了?

    好吧,她承認,她拐了人家良家少男離家出走,確實有點非分之想,可她根本沒有勇氣實施……

    那一年,她才十三歲,情竇初開的年紀。喜歡一個人會痴迷得暈頭轉向,她連他從T恤衫上扯下的一條衣襟,都洗得乾乾淨淨系在窗前的風鈴上,每次風鈴被風吹響,她都會望著隨風飛揚的白色布條心馳蕩漾,一遍遍在心中回味著——他慌慌張張扯下一條衣襟纏在她摔傷的膝蓋上時,他快要糾結在一起的眉頭。  

    還有他給她那張夾在電影票中的小字條——“晚上六點,我在電影院門口等你,我有話想對你說。”

    簡短的幾句話,她不知道看過多少遍,也不知多少遍猜想著,他想對她說什麼?

    是不是她最想聽的那一句——我喜歡你!

    然而,命運跟她開了個大玩笑,就在她滿心期待和他的第一次約會時,她的家庭破碎,她的世界驟然間坍塌。

    她錯過了那次約會,也再沒見過他,直到多年後,他們意外重逢,開始了那一段美好但卻短暫的愛情……

    ☆、緋聞(一)

    再次睜開眼,整個天空變成了藍色,沒有黑暗,也沒有雨。

    簡葇轉臉看看身邊,空無一人的冰冷。

    忽視掉內心的失落,她擁著被子坐起來,發現枕邊放著一件疊得整整齊齊的白色浴巾,浴巾上有一張簡短的字條,剛勁有力的字跡一看就是鄭偉的風格。

    【我去上班了,早餐在保溫盒裡,吃過了再走。】

    拿起白色的浴巾,指尖觸摸過棉柔的質地,她苦澀地微笑。  

    ……

    圍著浴巾走進飯廳,她一眼便看見古色古香的紅木雕花桌椅,蔓藤纏繞的鏤空圖案生動得仿佛纏繞捆綁住了她的魂魄。她怔忡了好一陣,才想起從保溫盒裡拿出早餐。

    香濃的豆漿還滾燙著,油條也還香蘇可口。

    五年了,對面街那間早餐店還沒關門!

    吃著吃著,她才想起個重要的事情,她沒有可以穿出門的衣服。看著手機的通訊錄從頭滑到尾,最後她點了駱晴的名字。

    駱晴被睡意浸透的聲音傳來。“餵……”

    “我在藍籌名座E座19樓1號,拿套衣服過來接我,快點啊。”

    “衣服?你衣服呢?”

    “我昨晚喝高了,衣服被人扯成布條了。”

    “男人,還是女人?!”

    這個,重要嗎?好像挺重要。“……男人。”  

    電話那邊的聲音頓時困意全無。“你,昨晚不是讓男人睡了吧!”

    “你還能想到其他可能麼?”

    *****

    天被連綿幾日的雨沖洗過後,水靈靈的藍,晨光穿過薄霧,淡淡的寧靜。

    立交橋上卻是喧鬧的,此起彼伏的喇叭聲,讓人無暇去感受這明媚的陽光。

    駱晴心急火燎於上班尖峰時段,在立交橋上拼出條血路趕到一處十分寒酸的公寓。其實按照地理位置看,這處公寓即便稱不上豪宅,也算個高端住宅,只不過以她看多了金碧輝煌豪宅名邸的欣賞眼光看來,這一百多平米的三室兩廳委實小了點,再加上簡約又簡單的灰白色格調,除了必不可少的家具,沒有裝飾和光彩,乍一看去,跟家徒四壁差不多。

    環顧一圈,整個房間唯一看上去有點價值和光彩的,只有餐廳那個上好的紅木雕花餐桌,偏偏這餐桌與整體裝修格調完全格格不入,越看越突兀。

    而所謂的“受害人”此刻正圍了件白色浴巾,坐在紅木雕花的餐桌前吃油條豆漿吃得不亦樂乎。駱晴真恨不得拿油條抽死她。

   

    她把手中的裙子往簡葇面前一丟,緩了口氣才開吼:“你不是說你昨晚被一個醉鬼睡了麼……我闖了三個紅燈趕過來,鬧了半天你是逗我玩兒呢?!”

    受害人指了指自己肩上重疊的吻痕,又指了指椅子邊變成一團殘布的名牌時裝,一副事不關己的口吻反問:“這還不夠明顯嘛?難道非要我跟偶像劇里的女一號一樣,抱著床單哭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你才相信?”

    駱晴冷靜想想,那的確不符合簡葇的作風。這麼多年的朋友,簡葇那咬碎了牙往肚子裡咽的性格駱晴比誰都清楚,她越裝出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心裡越是淚流成河。要是她抱著床單哭得天昏地暗,哭訴自己悲慘的經歷,不用說,那肯定是在試戲。

    思及此處,駱晴頓時生出把那個下流無恥的男人剝一層皮的衝動,假如簡葇還沒這麼做的話。

    “那男人呢?”駱晴張望了一圈,不見人影。“還活著吧?”

    “走了,趕著去上班。”

    也就是說已經和平解決了。

    嗯,不得不說這也是理智又明智的選擇。畢竟以她們這種工作性質,非常不適合對薄公堂,搞不好名利雙失,還被人罵成是“賣肉炒作”。  

    她拖了桌邊的椅子過來,坐下歇了口氣,又問:“他怎麼補償你的?”

    簡葇指了指桌上很接地氣兒的早餐:“他給我買了早餐,豆漿是新榨的,油條是新炸的,味道不錯,你來嘗嘗。”

    “我靠!搞沒搞錯!這是哪冒出的極品啊!”

    “不然要他怎麼樣,帶我坐遊艇吃法餐,順便開瓶紅酒慶祝一下?!”

    駱晴真有點搞不懂了。這是什麼情況,一個剛被人性~侵~犯的女人,還有心情自娛自樂?最關鍵的是,這個女人是簡葇,那個一心吃齋禮佛,修身養性,避男人如避蛇蠍的簡葇!

    “你,沒事兒吧?”她試探著問。

    簡葇抬眼,一雙明眸千年不變的沉靜,只是多了一層薄薄的水霧。“放心,我沒事兒。”

    “我跟你說,沒事兒也絕對不能輕饒了他,”她提出很有建設性的意見。“你就算不要個三環內的豪宅,也該讓他賠償你個百八十萬的精神損失費!”  

    簡葇抽了張紙巾擦了擦嘴角,又抹了抹沾滿油的手指,“他沒錢,像他那種朝九晚五上班的公務員,陽光工程了以後,月收入頂多萬八的,拿什麼送我豪宅?!”

    “公務員?”駱晴更懵了。“你昨晚不是應酬《上位》的投資方嗎?從哪冒出個吃皇糧的?”

    “……”

    門鈴聲響起,簡葇“噓”了一聲,駱晴才把一肚子的問題咽回去。門外的人似乎知道裡面的人不會應聲,在門口大聲說:“簡小姐,您好,我是PORTS東方廣場店的店長。很抱歉,路上堵車,您的裙子送來晚了。”

    等了一會兒不見裡面有回音,他又接著說:“如果您不方便,我把裙子放在門口,不打擾您了……”

    外面許久沒有了動靜,簡葇才把門打開一條fèng,伸手把包裝精美的禮品袋摸進來。

    包裝拆開,裡面的裙子和她昨晚穿的是同一款式,尺碼也是一模一樣,所不同的是這條是嶄新的。  

    對著裙子呆了一呆,她轉頭看了一眼滿臉問號的駱晴:“唉,早知道他有這良心,能賠給我裙子,我就不勞您大駕了。”

    說的是人話嘛!她要是為了送衣服,用得著闖三個紅燈!

    駱晴不禁又看看簡葇,她的美一向是很風情的,今天卻美得有點飄忽,性感的唇邊掛著自嘲的微笑,撩人的眼角眉梢也浸透著嘲弄的笑意,只是朦朧的眸子裡有幾絲紅血絲,顯出幾分憔悴。

    說不清的一種直覺,她總感覺簡葇今天有點反常,不,是十分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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