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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時候,即便明知是事實,許多人還是不願意去相信,總以為沒有發生的事情,結果就是未知的。直到有一天被現實踐踏得體無完膚,一無所有,才知道自己的天真,旁觀者嘲笑其可笑可悲,可誰沒有為夢寐以求的渴望一時痴迷的時候。
對於夢寐以求的渴望,她認為這個話題不適合這樣久別重逢場景,於是轉移了話題。“對了,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朋友在這裡有個公寓,前不久他出國了,把房子給我住……”
“你住在這裡?!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
“軍校管的嚴,我們平時不能隨便離開學校,這個周末輪到我休假。”
“哦。”對於軍校嚴格的管理制度,她早就知道的。
“我回來時正好看見你。”他頓了頓,“你看起來心情不太好。”
話題有繞回來的趨勢,她忙避重就輕問。“你怎麼沒回家?和你爸爸的關係還沒有緩和嗎?”
“到底是父子,能有什麼深仇大恨緩和不了。只是難得有假期,我不想對著他那張時刻寫著敵我矛盾階級鬥爭的臉度過。”
“是啊,到底是父子……”
又一陣寂靜無聲,他猶豫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開口了:“我聽說你爸爸去世了……”
她仰起頭,看著夜幕上綴滿的星辰,最亮的一顆遙遙掛在東方,近在眼前,卻遙不可及。“嗯,就是你約我看電影那天,他離開的。”
她不知道那天晚上他在電影院門口等了多久,不知道那晚他想對她說什麼話,也不知道他以後為什麼再沒出現,然而這些比起至親的離去,比起家的支離破碎,不重要了。
噴泉濺起的水滴努力跳躍的更高,終來不及照亮夜空,轉眼已墜落,隨波逐流……
鄭偉輕輕握住她微顫的手,他的掌心很燙,會灼傷人一樣。
☆、午夜(二)
自從踏進娛樂圈,簡葇就覺得自己的人生像在拍一部漫長的電視連續劇,每一幕都要嚴格按照劇本上的設定演下去,不管那是不是她想要演的。但與拍戲不同的是,她的人生NG了,就沒有再來一次的機會,所以她不能出一點的差錯。
猶豫了很久,她抽回已被握得滾燙的手,從冰涼的石階上站起來。“很晚了,我該回去了。”
“手機能借我用一下嗎?”
她以為他想借來打電話,從包里翻出手機遞給他,他純熟地在手機上輸入了一連串號碼,撥通。
悅耳的和弦樂響起,如果她沒記錯,正是她剛演那部電視劇的片尾曲,曲子出自一位著名的作曲家之手,很是動人,也正是她的手機鈴聲。
他將手機合上,還給她。“這是我的手機號碼,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你可以找我,比如……丟了錢包。”
提起丟錢包的事,她不禁想起年幼無知的自己。無知得弄丟了僅放了二十塊錢的錢包,她便站在街邊悲痛欲絕,好像丟了個錢包就是天大的悲傷,把全世界都填進去,也填補不了她心頭的悲傷。幸好鄭偉幫她找了回來。
“錢包倒是沒丟,”她仔細回憶了一下有什麼需要他幫忙的,終於想到了一件,“我的電腦壞了,不知道找誰幫我修……因為裡面存著很多我和家人的照片,我不想被別人看見。”
“我算是‘別人’嗎?”
“如果你會修的話,不算!”
不過,她看看手錶,這個時間貌似有點晚,讓一個男人去她家裡修電腦,會不會讓他以為這和“請他去家裡喝杯咖啡”表達著同一個意思。
她正猶豫著要怎麼委婉地表達出她“不是很急著用”的意思,聽見他說。“你明天什麼時間方便?我就住在對面這棟樓,隨時可以過來。”
他指了指與她家毗鄰的另一棟樓,估計從他的家出來到進她的門,步行也只要兩分鐘,果然很方便。
“我明天沒有通告,也沒有課……”驀然想起岳啟飛臨走時說的話,好心情消了大半,“不過我晚上有事,你上午能來嗎?”
他點頭。
“我家在20樓3號門。”
“嗯。”
簡葇走回公寓樓下,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正幫她拉開沉重大門的鄭偉。她再忍,又是沒忍住,“那晚,你在電影院門口等了我多久?”
“等到最後一場電影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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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打斷了簡葇的回憶,回過神,周圍還是清冷的黑白色。
她拿起電話看了一眼,電話毫無意外是趙天天打來的。“趙大記者,今晚收穫如何?”
“收穫太大了!你快點從實招來,你和鄭偉是不是有什麼jian~~情?我可是有證據的,別等我嚴~刑~逼~供哦!”
“呃,我今天晚上明明跟岳啟飛在一起,你的眼鏡是不是該換了?”
“我剛換的眼鏡,所以,我一定不會看錯,在你家樓下的那個男人,肯定是鄭偉。”
為了確定她沒聽錯,她又問了一遍:“你是說,鄭偉在我家樓下?!”
“是啊,他剛才把我拍的照片全都審查一遍,臉色黑得呀,就跟看見老婆偷~人差不多。”
她這邊還沒消化好趙大記者這句“就跟看見老婆偷~人差不多”,那邊門鈴響了,打開可視門鈴的屏幕,她親眼目睹了“跟看見老婆偷~人差不多”的臉色……果然不是一般的陰沉。
聽不到簡葇的回應,趙天天使出絕招:“看來,你是想我現在去找你嚴~刑~逼~供?”
“別!”一聽見趙天天要登門造訪,簡葇立刻從實招來:“我招了,我全招了。我們……正在發展中,具體發展到哪一步,還要看緣分吧!“
“這麼說,你們有戲嘍?”
“戲是有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微電影。”
“微電影?你確定前面沒少說一個A?!”
A—V電影,貌似今晚也不是沒有可能。
抹了抹額邊驟然而出的熱汗,她換成溫軟哀求的語氣:“我的親姐姐,你Y~Y一下就成了,前萬別亂寫啊。”
“放心吧!除非我活膩了,我哪敢亂寫他。”
門鈴又一次響起,為了避免趙天天靈敏的嗅覺嗅出什麼情況來,簡葇藉口明天有個通告,需要早點休息,迅速結束了通話。
……
沉悶的敲門聲取代了門鈴聲,在這無聲的午夜,這樣的敲門聲格外的擾民。
為了隔壁白骨精的美容覺質量,簡葇不得不回應:“鄭處長,這麼晚了,找我有事嗎?”
“有。”
“該不是又來取回你的東西吧?”
他淡淡地說:“我來跟你聊一聊昨晚的感受。”
“……”
“你不用開門,我們隔著門聊也是一樣。反正現在夜深人靜,我說話大點聲,你也能聽見。只是不知道樓下的狗仔走了沒有,她一定對我們的關係很好奇……”
或許真是年紀大了,鋒芒磨平了,她年輕時那份不知天高地厚的堅持和決絕被現實消磨盡了。
時隔多年,她在可視門鈴里看著站在門外的男人,腦子裡浮現的一幕竟然不再是他擁著性感妖嬈的當紅女歌星在頂級配置的A8里醉生夢死,而是他昨夜抱著她,說出那句“我想要的女人,始終只有你一個”時,聲音里濃得化不開的眷戀。
明知道這扇門一旦開啟,他們之間的關係再也糾纏不清,她還是沒有控制住自己旋開門鎖的手。
門打開,她的心跳亂了節奏。“想聊什麼,聊吧。”
他側身從開了一半的門進了房間。
簡葇無語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如履平地走進她的家門,這麼多年他變了很多,唯一沒變的就是總把她的家當成自己家。
“有酒嗎?我們邊喝邊聊。”他問。
“喝酒?!你不會酒後亂~性吧?”
他目不斜視看看她身上的黑色真絲睡衣,“我想亂~性,喝不喝酒都一樣亂。”
在禽獸遍地的圈裡混了這麼多年,無恥的男人簡葇也算遇見過不少,可厚顏無恥到這種程度,且無恥得如此坦然,他是唯一一個。
她言辭匱乏,除了恭維他一句:“你這作風……果然名不虛傳!”,她確實找不出其他語言回應他。
恭維完了,簡葇還是本著來者是客的原則,翻箱倒櫃找出僅存的一瓶波爾多木桐。據駱晴說這酒很貴,所以她很多次想喝,都沒捨得,原本想留著它以備不時之需,今天倒是派上用場了。
開了紅酒,她又低頭看看身上的睡衣,雖說不算暴露,可該掩飾的曲線也沒掩飾住。為了避免他亂~性的時候,說是她存心誘惑,她刻意去衣帽間加了件深灰色的長款針織外套,從頭到腿包裹得密不透風。
對著鏡子照了照,確定這個誇張的狗熊體造型沒有一點女人味,她才放心大膽抱著紅酒和兩個高腳杯回到客廳。
客廳里明亮的水晶燈和壁燈全被打開了,房間各個角度都被照she得亮如白晝,黑白色調也顯得不那麼孤寂。她的CD機也被打開,《My heart will go on》纏綿悱惻的旋律自音響中流淌而出,從婉轉到激昂,很是催~情。
而她的不速之客也已脫了外衣,正在用他的職業眼光審查著她的房子,她看了無數遍的DVD《鐵達尼號》,她窗前的開了花仙人掌,就連她今晚剛買的幾件奢侈品衣服都沒放過。
最後他的腳步停在她私人珍藏的寫真照前。
照片上的她側躺在雪白的床單上,抱著雪白的枕頭……且只抱了個枕頭。不得不說,這照片對男人而言十分催眠,她默默決定明天一定要換一個。
聽見她的腳步聲,他轉頭看向她與照片上兩個極端的裝扮,啞然失笑:“你穿成這樣,不是怕我看吧?!”
“夜裡風大,我怕著涼。”
“這麼熱的天,你還是脫了吧……”他接過她遞來的酒杯送到唇邊,淺品一口。”我想看的,昨晚都看過了。”
“……”
這男人,還能再坦蕩點不?!
裹緊身上的狗熊款外套,她坐在沙發和茶几之間的絨毛地毯上,分明距離他幾米以外,她還是沒有什麼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