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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怒中的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剪刀深深沒入野村肩窩的同時,鮮血順著剪刀奔涌而出,瞬間染紅了她的手指。

    她沒有一絲的害怕,反而在看見野村疼得哀叫顫抖,翻譯臉色灰白時,有種說不出的痛快。

    她看向嚇得傻掉的翻譯,沒有一點驚慌地將手機遞到她面前:“幫我報警!”

    翻譯這才回過神,馬上顫抖著拿出電話,報了警,接著又打了急救電話。

    從翻譯手中接回電話,簡葇又撥了熟悉的號碼,她真的很想再聽一聽鄭偉的聲音,哪怕就是他壓低聲音說一句:“我很忙,晚點打給你。”

    可惜電話始終沒有人接聽。

    她只好發了一條簡訊給他,簡短卻意味深長的三個字——【我愛你!】

    ☆、第29章 舊歡(二)

    被拘禁後四十八小時裡,簡葇不止一次要求日本的警察歸還她被扣留的手機,得到的答案始終如一:他們已經聯繫過她的經紀人,不允許她給律師以外的人打電話,就連看一眼有沒有未接來電,或者未讀的簡訊息也不行。

    而不論警察問她什麼,她的回答也只有一句——“除了反抗,我別無選擇!”  

    兩天兩夜吃不下,睡不著,簡葇一直坐在徒有四壁的窄小拘禁室內,仰頭望著黑白格的天花板發呆。

    她不知道拍電影拍出了牢獄之災是一場巧合,還是岳啟飛精心設計了這個局,讓野村把她騙來日本拍戲,又把威爺急招回去,以至於她被逼的走投無路,無人可以依靠。她也不知道未來將要面對的是什麼,是否要接受日本法律的制裁?是否需要支付一大筆賠償金?威爺又是否能救得了她?

    反正不管結果如何,她都不後悔用剪刀刺傷野村。至少,比起繼續忍受那些日本人的欺辱和強迫,呆在警察局裡會讓她更有安全感。

    沉重的門開啟,警察進來告訴她,她的律師到了,並且帶她繞過走廊,走進會見室。

    簡葇以為會見室里等待她的會是威爺和律師,卻沒有想到,和律師一同等待她的人是岳啟飛。

    看著眼前一身名牌,西裝筆挺,連頭髮都梳理得一絲不亂的岳啟飛,她不禁自嘲地苦笑。如果剛才她還有點不相信岳啟飛會那麼卑鄙,非要把她逼到絕路,現在,她有點相信了。

    然而,岳啟飛的臉上並沒有簡葇預想的得意之色,而是在看見她的一刻,想要站起身,站了一半又坐了回去,目不轉睛看著她走到他對面的位置。  

    將散在臉側的亂發理在耳後,簡葇緩緩在岳啟飛對面的椅子上坐下。“岳製片,如果你是來問我有沒有後悔,恐怕會失望了。”

    “我沒那麼有空,大老遠跑來日本就為了問你這麼無聊的問題。”

    “……”他的答案讓她十分意外。

    “我這次來是代表世紀傳媒來和日本三原會社協商解決你的事。我跟三原社長談過,他也希望私下和解,以免耽誤電影《黑色人生》的拍攝,可是野村堅決不同意,他堅持要起訴你,還要讓你賠償巨額的醫療費和精神損失費。”頓了頓,他指了指身邊一臉精明相的中年男人介紹:“但你也不用怕他,這位是姚律師,國內一流的律師,公司聘請他來幫你打這場官司。”

    她看向姚律師,還沒來得及想好說什麼,又聽岳啟飛問她:“他們沒有虐待你吧?”

    她訝然看著岳啟飛深鎖的眉頭,他臉上明顯的關心一點不像是假裝的。“沒有。”

    “哦,沒有就好。阿威最近越來越不靠譜了,連這種爛導演的片子也給你接,還把你一個人丟在日本拍戲,他跟沒事兒人似的回國了!”他的語氣聽來似乎這事兒都是威爺的錯,跟他沒有一點關係。雖然簡葇覺得他即使不是存心,也多多少少有點關係。  

    “……”她認為現在不是討論誰錯了的時候。

    誰知道岳啟飛數落完威爺,又開始埋怨她:“唉!雖然你這富貴不能yín,威武不能屈的性子我是真心地欣賞,可你做事情之前能不能稍微考慮一下後果?!你這一刺,算是慡了……”

    他壓低了聲音又補充一句:“我也挺慡的!那小鬼子真是……”

    姚律師咳了一聲,岳啟飛意識到自己失言,立刻扯回正題:“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有姚律師在,就算打官司我們也不會輸。”

    “真的嗎?”她看向姚律師。

    姚律師到底是大律師,說話明顯比岳大少謹慎得多,“嗯,我會盡力,你先詳細告訴我一下事情前前後後的情況吧,儘量不要又遺漏。”

    她把事情的前因後果清清楚楚講述了一遍之後,姚律師認真點了點頭,岳啟飛控制不住低聲咒了一句:“靠!”

    咒完了,他又問姚律師。“她這種情況應該算是正當防衛吧?”  

    “原則上說,當時的情況她人身安全或者其他權利並沒有受到不法侵害,更不算危急時刻,所以她把原告刺成重傷,不能算是正當防衛。”

    姚律師轉過臉問她:“你說原告讓你拍攝過一些有危險性動作的戲,你還因此受了傷,你受了什麼傷?癒合了嗎?”

    “傷倒是不重,只是摔了幾次,有些淤青和擦傷。”她拉起衣袖,雪白的手臂上斑斑駁駁滿是紫痕和擦傷,擦傷也已經結痂,星星點點暗紅仍是觸目驚心。

    岳啟飛只伸頭看一眼,就轉過頭去。

    “好的,我知道了。”姚律師說:“我會申請幫你驗傷拍照,到時候你配合一下。”

    “我明白。”

    又詳談了一會兒,姚律師該問的都問完了,最後問她: “你還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有。”簡葇毫不猶豫說:“我能打個電話嗎?他們把我的手機暫時扣押了,說不讓我和律師以外的人聯繫,我很想打個電話! ”  

    “你想打給誰?”

    “我……”她遲疑了一下,“我朋友。我們每天晚上都要通電話,他打不通我的電話,一定會很著急,我只想打給他打個電話或者發個信息,告訴他我平安無事。”

    姚律師點點頭,出去幫她聯繫。沒過多久,他就回來了,警察拿了個無繩電話進來。

    姚律師說:“這個電話是被錄音的,你說話要謹慎,最好不要談涉案的內容。”

    “嗯。”她迫不及待拿起電話,撥通她熟記於心的號碼。這一次,電話只想了兩聲便被快速接通。

    “喂!”她急忙貼近電話。

    她聽見了鄭偉急切又焦慮的詢問聲,“你在哪呢?”

    “我……”本來可以承受的委屈和痛苦,在聽見想念的聲音以後,全部化作了眼淚,她咬著手背忍住哭泣聲,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他的聲音柔和下來,“你還好嗎?”  

    “……不好!”她搖頭,再也壓抑不住哽咽,失聲哭了出來。明明可以堅強,卻在每一次面對鄭偉,她都沒辦法堅強,或者說沒辦法偽裝出堅強。

    “我現在在日本的警察局,”簡葇也顧不得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一股腦地哭訴著委屈:“這些無恥的日本人,無恥的導演,他想約我去泡溫泉,我沒同意。他拍洗澡的戲和床戲就不讓我穿衣服,還不清場……我不肯脫,他就逼我,還說要看看我有什麼地方不能看……我氣急了,拿剪刀刺傷了他……”

    她哭訴的過程中,他始終沒有說話,直到她哭訴完了,他才沉沉地說:“我知道……我看到新聞報導了。”

    簡葇這才想起來,事發當時有很多娛樂記者在場,正好拍到了野村痛苦哀嚎和她被警察帶走的場面。

    他說:“有我在,什麼都別怕,我會幫你解決。”

    “你?!”  

    “嗯,相信我,野村很快就會撤訴,向你道歉。你在警察局好好吃,好好睡,什麼都別想……也別哭了,知道麼?”

    明明知道事情不會像他說的那麼簡單,簡葇卻忽然間變得安心了,只因為聽見了他柔和的聲音,聽見了他溫柔的安慰。她擦了擦嘴角的眼淚,默默點頭。“嗯,我知道了。”

    ……

    岳啟飛看著眼前哭得涕淚橫流,沒有一點美感的簡葇,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她,就是剛剛鎮定自若和他們陳述案發過程的簡葇。那時的她,那麼冷靜,那麼堅強,好像沒有什麼事情是她瘦弱的肩膀無法承受的。

    只是一個電話,只是一聲詢問,她就會哭得像個孩子,那麼無助,那麼可憐,好像迫切地需要人保護,需要人安慰。

    對她,他氣過,怨過,但今天看見這樣的簡葇,他總算明白了,她真的愛慘了那個人,從她十歲開始,她的笑,她的淚,就只會為那一個人展現,除了他,她的眼中容不下任何人。

    別說封殺她,雪葬她,恐怕就是真把她逼上絕路,她也還是至死不悔的。

    在心裡深深地嘆了口氣,岳啟飛將早已準備好的手絹遞到她面前。  

    ******

    又在拘禁室等待了四十八小時後,讓簡葇意想不到的事情真的發生了。

    一切如鄭偉所說,野村撤回了控訴,並且公開向她道歉,承認他在拍攝電影過程中,沒有尊重女演員的身體和尊嚴,而且言語過激,有脅迫的言辭,甚至先動手打人。他還說:簡葇在情緒激動的情況下拿兇器刺傷他,這個結果是他自己咎由自取,他願意承擔一切後果。

    簡葇被釋放,她和岳啟飛剛走出警察局門口,就被一群記者團團圍住,其中還有不少中國知名的媒體。

    岳啟飛把西裝圍在她身上,推開攝像機,想要保護著她離開。她卻推開岳啟飛,站在原地。

    作為一個女人,她當然不希望在身心俱疲的情況下,接受任何人任何形式的同情或者詢問。這無異於在她的傷口上再撒一把鹽。

    但是,她作為一個藝人,一個迫切想要出名,想要上位的藝人,她需要任何時間任何場合都維持著虛假的面具,去滿足所有人好奇心。

    她站定,用最憔悴的容顏和漂亮的笑容面對鏡頭,接受記者們的提問。

    有人問她:“你對野村導演的道歉,有什麼想法?”

    她答:“我不接受野村的道歉,他的所作所為不配得到原諒……”

    也有人問她:“那麼,你是不是不會再繼續拍攝電影《黑色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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