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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對於整天游晃在集市裡的那個傻子,荷花還是很熟悉的,因為這傻子不管天冷天熱,身上都裹著件大棉襖,手裡拖著個掃把頭,哪裡人多他就往哪裡擠,然後拿著掃把當做麥克風,一臉陶醉的在那裡唱起歌來。
經過十年如一日的集鎮賣唱,傻子被人起了個歌神的外號,還別說,他雖然人痴痴呆呆的,但歌唱的還真是不錯,只要是他入耳聽過的歌,基本上全都能唱出來,在這方面他可是一點都不傻,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個天才。
傻子除了在聽歌和唱歌的時候會很安靜,平時卻是有點瘋瘋癲癲的,他雖然不打人罵人,但也無法和人正常的溝通,鎮子上派出所的人曾經把他送到醫院檢查過,說是其因為受了強烈刺激而導致的精神失常,這輩子怕是治療不好了。
這年頭,送精神病院都是要花錢的,誰也負擔不起這個費用啊,所以傻子就一直呆在了集鎮上,好在他這個病沒有什麼攻擊性,集鎮上的人也願意給他口飯吃,就這麼一直活了下來。
「他父母呢?沒人管他的嗎?」三炮在一旁開口問道。
「不知道,好像是個孤兒吧?」荷花搖了搖頭,對於傻子的來歷,她還真的說不出來。
「其實傻子父母雖然不在了,但也不算是孤兒……」
荷花的公公忽然嘆了口氣,說道:「這傻子其實就是姓尤的,說起來和尤龍尤虎還是本家的兄弟呢,只不過在他父母出了事情之後,那些親戚對他也都是不管不問了……」
「傻子竟然是你們村上的人啊?」老支書聞言愣了一下,他也不知道這檔子事情。
傻子的事情,可不是什麼好名聲的事兒,所以蔣莊的人雖然大多都知道,但卻是沒有人往外傳過,如果蔣老頭不說,就連荷花這樣蔣莊的媳婦都是不知道的。
傻子的本名叫作尤小樂,和尤龍尤虎是剛出了五伏的兄弟,和這從小練拳經常與人爭強鬥狠的兄弟倆不同,尤小樂從小學習成績卻是特別好,而且他歌唱的非常好,十四五歲的時候曾經還拿過地區青少年歌唱比賽的第一名。
但就是因為這個歌唱比賽的第一名,卻是讓尤小樂的家遭遇到了飛來橫禍。
尤小樂獲獎,是他上初三的那一年,當時學校的音樂老師告訴尤小樂的父母,可以讓他繼續參加一些歌唱比賽,如果能獲得好成績的話,以後可以考取音樂學院,而且是有加分的。
哪個父母不想望子成龍啊,在知道兒子有這條路可以走之後,尤小樂的父母就帶著他去到了省城,參加一個由省里舉辦的歌唱大賽,這個比賽是面向成人的,規格比較高。
為了能讓兒子獲得好成績,尤小樂的父母還專門給他請了聲樂老師,到了比賽的那一天,一向節省的父母親打了輛麵包車的士,陪著尤小樂一起去往比賽場館。
誰都沒能想到,生平第一次做的士的這對農村夫妻,也是最後一次做的士,因為在去往比賽場館的路上,他們所坐的車發生了一起嚴重的車禍,和一輛油罐車撞在了一起。
黃麵包的一半被油罐車壓在了下面,的士司機當場死亡,而尤小樂的父母則是半邊身子被卡住了,只有尤小樂腦袋被撞擊了一下沒有什麼大礙,但也被變形的車門困在了車裡。
如果僅僅是這樣的話,經過救援或許尤小樂一家還能活下來,但禍不單行的是,那輛滿載了汽油的油罐車開始往外漏起了油,在消防車到來之前,那嗆鼻的汽油味讓人根本就不敢靠近,誰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發生爆炸。
可憐天下父母心,意識到即將到來的危險之後,尤小樂的父母將兒子從破碎的車窗里硬推了出去,渾渾噩噩的尤小樂剛走出去幾步遠,身後的汽油就被汽車損壞的線路給點燃了,一瞬間那輛麵包車變成一片火海。
炙熱的高溫,讓尤小樂清醒了過來,但面前的場景,對於他而言不亞於是一場噩夢。
因為尤小樂清楚的看到,自己父母在火海中痛苦的慘叫和掙扎,就在尤小樂想靠近車子去救父母的時候,油罐車發生了爆炸,一股氣浪將尤小樂給掀飛了出去,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在尤小樂醒轉過來之後,他就變得誰都不認識了,而且行為舉止十分的怪異,除了在聽音樂的時候能安靜下來之外,平時就裹著一張白床單滿醫院亂跑。
經過初步診斷,尤小樂是因為腦子在受到外傷的同時又被強烈刺激到了,所以才會出現精神失常的表現,對於尤小樂的這種病症,醫院也表示沒有什麼好辦法。
那會的尤小樂,還是有親戚的,他的親叔叔在車禍後的第二天就趕到了醫院,不過蔣莊尤姓的人對親情一向都沒那麼看重,尤小樂的叔叔來了之後,更關心的是這次車禍的賠償問題。
車禍的原因在事後被查了出來,油罐車和計程車都有責任,油罐車通過十字路口的時候沒有減速,而計程車則是壓著紅燈最後一秒開出去的,說起來這兩位司機大佬都是用生命在駕駛汽車。
責任分清了,賠償問題就好談了,最後油罐車的所屬公司拿出來了二十萬,而計程車公司也拿出來了二十萬,作為尤小樂父母的死亡還有尤小樂的醫療賠償,在九十年代初期,四十萬這已經算是一筆巨款了。
不過這筆錢尤小樂卻是拿不到手裡,因為他還沒有成年,當時錢被交給了信誓旦旦要把侄子的病給治好的尤小樂叔叔的手中,帶著這筆錢和有些痴傻的侄子,他們回到了農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