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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合朝說著,他的眼底升起濃濃的不理解和失望:“您不是我的父親,我記得小時候誰若是欺負了我們兄弟姐妹,父親一定會為我們出頭,絕不會像如今,讓我們一忍再忍!你告訴孩兒,到底是什麼理由,讓您變成如此畏頭畏尾!”
“你不需要知曉。”柳居晏冷聲道。
“又是這句話,又是這句話!”柳合朝真是受夠,他覺得他快要被他的親生父親給逼瘋,“好,您說我們姓柳,這是我們欠柳家的,孩兒認了,誰讓孩兒命不好投身在了這樣不堪的家裡。那湛哥兒呢,他不姓柳,他欠了這個柳家什麼,要被你們用如此齷蹉的手段陷害!”
“沒有人能夠陷害得了他。”柳居晏靠在靠背椅上,伸手疲憊的揉了揉額頭,“朝兒,我們唯一能夠為他做的,便是徹徹底底的斬斷那一絲血緣。”
柳合朝的瞳孔微微一縮,他唇瓣顫抖:“您說什麼……”
“既然你如此痛恨柳家,就讓它滅亡在能夠毀滅它之人手中。”柳居晏倏地睜開眼睛,“為父和你都沒有魄力和能力去將之摧毀,為父和你都不是孤家寡人,我們身為柳家人,一旦背上欺師滅祖的罪名,你可曾想過我們的後人,將會因此活在怎樣的境地?亦或是,我們拉著他們與整個家族同歸於盡?”
同歸於盡……
柳合朝想到他去年才出生的小女兒,他做父親的有什麼權利去剝奪她的生命?可若是他親手將整個柳家毀滅,他的女兒就必然要自小在旁人異樣的目光之下長大,那些人不會理解他們所作所為背後的心酸與痛苦,只會認為他們就是餵不熟的白眼狼……
“父親……”似乎,這一瞬,柳合朝明白了父親的為難之處。
“你太小看明睿侯,他既然親口讓陛下來問為父你妹妹之事,那便是無論我如何回應陛下,於他而言都無絲毫影響。”柳居晏的眼底浮現一縷激賞,“為父接到陛下詢問之時,便在想他到底為何將決定權交給為父,很久才想明白,他在試探為父。”
“試探父親?”柳合朝不懂。
柳居晏轉身,從暗格之中取出幾封拆開的信件遞給柳合朝。
柳合朝接過展開之後,不由瞪大了一雙眼,這上面是父親這麼多年對溫亭湛之事的查探,這裡著重有保定府竇家和帝都聶家之事,他看完之後,心驚膽戰的手都在顫抖:“這些都是湛哥兒所為……”
雖然這上面全然是推測的語氣,沒有十足的證據,但看完之後,柳合朝覺得仿佛已經不需要證據。
“掌握湖廣政權盛極一時的竇家一族全滅,出了一個中書令一個太后的聶家,現在猶如過街老鼠,就連太后都被逼得去了皇明寺常伴青燈。你說,我們屢次三番對他出手的柳家,憑什麼還能夠安然無恙的留到現在?”柳居晏問著自己的兒子。
為什麼?比起祖父對溫亭湛的所作所為,竇家和聶家算得了什麼?可是這兩家不是已經毀滅,就是生不如死,然而他們柳家到現在還好好的在整個朝堂蹦躂,這是溫亭湛不敢動他們?沒有辦法動他們?
第1255章 既是負累不如陌路
不,不是這樣,那個多智近妖的少年,那個不靠任何人幫扶,僅憑一己之力,在弱冠之年爬山公侯之位的少年,他有著無數的辦法將柳家雲淡風輕的踩到塵埃里。
可他始終不曾……
“也許他不曾將我當做外祖,但他始終將我當做他母親之父。”柳居晏的眼底散開點點笑意與欣慰,“我們不該束縛著他,既然我們無能掙開柳家,既然我們生在柳家就用柳家給予我們的一切奉還給柳家,還了這姓氏之恩。”說著,柳居晏又抽出一份奏章,“為父已經年邁,趁著為你祖父丁憂,已經寫好請辭書,過幾日便呈上去給陛下。”
柳合朝接過翻開,看著上面的一字一句,他的眼眶有些泛紅。他的父親有大抱負,不過是他的政見和看重公義超越家族的觀念,和祖父相左,祖父明知道柳家大多數不乾淨,他害怕有朝一日他辛辛苦苦耕耘出來的柳家,會被自己這個過於剛正的兒子打落,因此處處壓制他的父親。
若非祖父看重虛名,看重浮華,願意全力扶持他的父親。不,不需要柳家扶持,只需要他稍微有點心胸不打壓不掣肘,他的父親何至於年過半百,還依然留在正三品升不上去?
好不容易老傢伙死了,再也不能用孝道,不能用其他辦法打壓他們三房,眼看著就要分家了,但是父親卻在這個時候選擇了成全溫亭湛。
“父親,也許、也許不至於此……”柳合朝想到自己急匆匆而來,適才對父親的不敬,心中懊悔不已,尤其是看到父親雙鬢飛白更是心痛。
“必須如此,才能保全我們三房。”柳居晏站起身,他伸手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從小他就沒有刻意的去培養過這個資質極佳的孩子,就怕他心高志遠,如他一般卻又飛不出去,反而被生生的折斷翅膀,痛苦不已,所以他的目光不夠深遠,“陛下到現如今都不曾讓明睿侯回柳家,你難道還沒有看明白陛下的用意麼?”
經過父親這樣一點撥,柳合朝頓時了悟:“陛下想要重用湛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