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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務運動完全違背了市場規律的這一個致命弊端,沈從雲是絕對不能明說的,繞了一個彎子先把強兵之道放在首位,也算是和時下的身份命題相符合。富國強兵,富國在前,強兵在後,只有國富了,才能談的上強兵不是,沈從雲這種本末倒置的論調,偏偏在時下中法戰爭中凸顯出強兵的重要性來,所以也算是一個說的過去的回答了。
光緒皇帝不傻,自然聽的多少有點皺眉頭,可是又不知道從哪裡入手反駁沈從雲的論點,疑惑了一番光緒道:「沈從雲,你老實說,眼下李鴻章在北洋辦洋務,建水師,真的是治本之道麼?怎麼有大臣說北洋水師其實不是海軍衙門的水師,是李鴻章徒靡國駑,經營他自己的水師?」
提到李鴻章了,提到北洋水師了,光緒似乎給沈從雲帶的有點跑題了。沈從雲心中暗喜,跑題好,跑題好。
沈從雲正色道:「皇上明鑑,建北洋水師,是李中堂提議,經六部合議,奏兩宮核准後定下的事情。以微臣之見,北洋水師不但有存在的必要,而且還要進一步擴大其規模。大清朝有漫長的海岸線,沒有一隻強大的海軍,便沒有海防,沒有海防何談國防?北洋水師還應該加大投入,保持在亞洲乃至世界的領先地位。眼下北洋水師尚未正式成軍,朝中便有此等論調,微臣深感憂慮。深以為言北洋水師為李中堂私人之水師者,並與處處限制,若非短見即國賊也。」
沈從雲說的莊重,翁同龢聽的臉色陰沉,什麼叫有的大臣說的,其實就是翁同龢整天給光緒灌輸的這些思想,灌輸李鴻章擁兵自重的觀念罷了。
光緒的脾氣再好,也容不得別人當面抨擊自己的老師,臉色一沉怒道:「放肆!」
「微臣惶恐!」沈從雲趕緊給光緒跪下,不過腰板還是挺直的,目光直視著光緒。
「哼,沈從雲,今天你給我說清楚,什麼叫言水師無用者國賊也?說不清楚請饒不了你。」
沈從雲不怕得罪翁同龢,清流沒什麼實權,光緒也不會這個時候以這個為藉口收拾自己的。所以沈從雲抬著頭大聲回答道:「皇上,遠的不說,單說東洋倭國,明治即位時發表的《天皇御筆信》中便稱,開拓萬里波濤,使國威布於四方。試問,日本一彈丸小國,四面環水,怎麼開拓?向哪開拓?唯有先圖朝鮮,後謀大清,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以微臣淺見,不出十年,中日之間必有一戰,(1874年)台灣之事便是倭國圖謀我大清的探路石。眼下倭國全力打造現代化的海軍,無時不刻圖我大清,朝中有人偏偏看不到,現在就著急著限制發展水師,當真是荒謬,當真是空談誤國的論調。」
「沈子歸,你……。」翁同龢再也忍不住了,氣的渾身發抖,鬍子亂顫。
……
「小李子,皇上和沈從雲都說些什麼呢?都這光景了,還不讓人家回去休息?」慈禧微微的逼著眼睛,靠在躺椅上閉目養神。
「啟稟太后,下面的人說,皇上問了沈從雲幾個問題,無非就是富國強兵的對策,好像沈從雲說了些話不對翁老師的心意,翁老師給氣的夠嗆,皇上斥責了兩句,便讓沈大人回去了。」李蓮英低聲回答,殷勤的走到慈禧身後,給慈禧捏著肩膀。
「他都說什麼話讓翁老師生氣了?」慈禧依舊是有氣無力的腔調,舒坦的哼哼了兩聲。
「好像是什麼空談誤國,什麼北洋水師還沒正式成立呢,就找接口開始限制發展,不是沒見識就是國賊啥的。」
「噗嗤!」慈禧終於沒忍住,破口笑了一下,睜開眼睛一伸手,宮女送上茶碗,慈禧含了一口漱口後,笑道:「這個沈從雲,還真是個瘋子,這不是指著和尚罵賊禿麼?」
李蓮英見慈禧心情不錯,笑著接過話道:「太后,看來翁同龢拉攏沈從雲的事情,算是徹底黃了。」
慈禧臉色一沉,微嗔道:「大膽,掌嘴!」
太監不得干政,李蓮英這麼說話,對上了慈禧的心思,慈禧也並不是真的生氣,就是做個樣子罷了。
「奴才該死!」李蓮英緊忙跪下,揮掌在臉上輕輕的打了兩下。
……
走出皇宮的時候,天色已經快黑了,盛小七正等在宮門之外。邁步出宮門,沈從雲的肚子不爭氣的咕嚕的響了一聲,心中不由暗暗罵道:「都是該死的翁同龢鬧的。」
第二十七章 勾引
住的地方還是上次館驛,還沒到門口呢,遠遠的看見大門處唐紹儀站在那裡東張西望,看見沈從雲出現,唐紹儀面露喜色,一溜小跑上來了。
「大人,您讓我找的人,我聯繫上了不少,他們聽說是跟著您干,一個一個的都沒二話。這不裡面有兩個正候著您呢,晚飯都沒吃。」
好消息,總算是聽到好消息了。沈從雲心中一陣激動,唐紹儀這一批留學國外的青年,無疑是國內少有的全面接觸過西方文明的新式人物,在國內說是鳳毛麟角都不過分。可惜,這些人的留學生涯被迫提前中斷,不能不說是一種遺憾。(註:最令人痛心的是,這些新式人才,在中法戰爭中的馬尾海戰中,十多年成長起來的洋學生們表現英勇。船政學堂各期畢業的學生,「留美幼童」6人參戰,4人犧牲,其中有薛有福、楊兆楠、鄺詠鍾3人是麻省理工學院的學生。)
這些孩子們回國後的境遇,大都還是過得去的,沈從雲對於能拉到幾個,還真的心裡沒有什麼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