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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時候雨停了,空氣清新的讓人精神氣爽,軍營里萬樹生早就準備下了酒宴,沈從雲出席和一干舊部把酒言歡,被灌的爛醉,是被李小三等護衛抬回來的。要說沈從雲也是「酒精」考驗的戰士了,可惜架不住部下們的輪番轟炸。
……
立秋過後,連續下了幾場雨,天氣驟然涼了下來。福州欽差行轅的後院內,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打破了夜晚的寧靜。
書房內左宗棠肥胖的身軀緩緩的靠在躺椅上,臉上一陣潮紅還沒散去。胡雪岩在邊上擔心的看著面前的靠山,擔心寫在臉上。
「大人,您千萬不要太操勞了,當心身子骨啊。」胡雪岩語氣懇切的勸著,左宗棠無奈的揮揮手,示意不要緊道:「雪岩!向洋人貸款的事情你還是努繼續力一下,眼下李鴻章的北洋艦隊規模已經起來了,海軍衙門也成立了,我們不能落在後面啊。張南皮就要上任湖廣,他提出的聯合湖廣、兩江五省之力重振福州水師,不能不令老夫動心啊。福州船政局是老夫在位時一手打造的基業,可惜敗壞在張佩倫、何璟等庸碌之輩的手上。」
左宗棠說到這裡,不由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胡雪岩趕緊給他拍背順氣,好一會左宗棠才平息下來。
「李合肥生性懼怕洋人,對外政策一貫主張避戰請和,如非如此,老夫如何不能全力支持北洋水師而另起爐灶?張南皮來電稱,沈從雲拒絕合作,可惜了,以沈從雲據有越南之地利,加之此人志向不凡,我等聯手要超過李合肥也一點都不難。」
胡雪岩聽的仔細,不由疑惑道:「大人,朝廷不是應越南王的請求,讓沈從雲助越南王還政一事麼?大人如何說沈從雲據有越南?」
左宗棠不由冷笑道:「笑話,還政!怎麼可能?越南王連河內都讓法國人占了多年的,如今一封電文就想還政,沈從雲怎麼可能答應?換成老夫也不能答應。你等著看,越南王沒準就要換人了。」左宗棠的話說的擲地有聲,沈從雲要是聽的見,估計要冒一身的冷汗道:「這幫子老傢伙,一個一個都成精了。」
胡雪岩臉色大變,驚道:「朝廷能任由沈從雲胡鬧?」
「呵呵,朝廷才不關心這個。朝廷要的是一個穩定的西南,只要沈從雲略加打點,這事情肯定不了了之。朝廷還指望著沈從雲看牢法國人呢。」
胡雪岩是聰明人,其中關節一想就明白了,不由一陣感嘆,猶豫了一下對左宗棠道:「大人,有件事情,光墉一直沒敢對您說。」
「哦?什麼事情?」左宗棠笑了笑問。
胡雪岩咬咬牙,將沈從雲暗中救助的一事說了出來,左宗棠聽了好一會沒說話,目光也變的凝重起來。
「雪岩,沈從雲幫你,提了要求沒有?那可是八百萬兩銀子啊。」
胡雪岩搖搖頭,露出不解的苦笑道:「沒有,只是利息照付而已。不過,我在問條件的時候,鄭觀應轉達了沈從雲的一番話,他說中國民營資本在沒有一個強大的國家作為後盾的情況下,以個人的力量和外國資本抗衡,根本就是以卵擊石。沈從雲說他只是不想看見,一個優秀的民族資本家倒在了外國資本的圍殲下而已。」
第八章 不速之客
「事實證明沈從雲是對的,上海絲廠經營兩年,虧損千萬之巨,究其根源,不外乎洋商聯合起來拒收生絲,兼海關把持在洋人之手,不得外運。沈從雲最後還說,國家太弱,個人太強,並不是一件好事。」胡雪岩說著一聲長嘆,默默的坐到椅子上,顯得無比惆悵。
這一番話,聽的左宗棠也是沉默不語,只是微微的喘著粗氣,足足過去了三分鐘,左宗棠才慢慢的低聲道:「雪岩,老夫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了,也許過不了這個冬天。你記住我一句話,如果老夫不在了,就去幫沈從雲吧。此人志向之遠大,目光之開闊,已經不是朝中眾臣能比的,即便是老夫,也只能自嘆不如也。」
左宗棠自詡當代孔明,從他的嘴巴里說出這等英雄氣短的話來,那還真的是稀奇了。胡雪岩是萬萬沒料到左宗棠會這麼說的,一時間也沒了語言,呆呆的看著左宗棠,好一會才勸慰道:「大人,您身子骨還算硬朗,至少還能活十年呢。」
……
相比於左宗棠的英雄氣短,1885年的李鴻章卻是意氣風發的一年。隨著定遠、鎮遠、濟遠三艦先後從德國歸來,北洋水師的架子算是搭起來了,李鴻章手上又多了一把好牌,在直隸總督這個疆臣之首的位置上,坐的越發的穩固了。
得知張之洞和左宗棠拉攏沈從雲一事流產,胡雪岩貸款一事失敗,重振福州水師的事情變的遙遙無期,李鴻章不過是淡然一笑,並沒有太往心裡去。只是盛宣懷匯報胡雪岩度過難關,好像是有人在暗中幫助的時候,李鴻章不由的注意了起來。對於這個胡雪岩,李鴻章從骨子裡是非常的欣賞的,以一人之力籌辦左宗棠大軍西征的軍械糧餉,還是在朝廷拿不出一分錢的情況下,這本身就是一件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偏偏胡雪岩就辦到了。李鴻章曾暗地裡讓盛宣懷幾次拉攏胡雪岩,並且親自屈尊見了胡雪岩一次,可惜胡雪岩是個忠信之人,認準了在左宗棠這一顆樹上吊死。
李鴻章讓盛宣懷去查暗中資助胡雪岩的人,結果沒查出一個頭緒來,事情也就此拖了下來。轉眼來到陰曆八月中,法國公使巴諾德數次來抗議,抗議沈從雲違背兩國合約,拒絕一次性無條件釋放戰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