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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緊張,不是因為他撒謊,而是他對一位仙人撒謊!
這是他第一次面對一位仙人!
卻在初見時,就欺騙仙人,也可謂膽大包天之極。
然而他卻不能不這麼做!
當唐劫看到這白衣仙人出現的時候,他便知道他這一生的機緣已經到來。
仙門難覓,仙路渺渺,多少凡人追求成仙,卻鮮少有人能成,即便偶遇仙人,也難逢指點。
他之前雖苦苦追尋,但追尋到了,也不代表仙人就會收他。
只不過唐劫深知踏上修仙之路在這世界有多重要,因此哪怕只是萬分之一的機會也要去搏一次。
他雖救了虛慕陽,但虛慕陽劍斬馬賊,卻也救了他,說起來虛慕陽並不欠他的,反倒是沒有此戰,虛慕陽也不會舊創復發,終究是他欠對方更多些才對。
正因此他不能承認自己是小河村人。
他要這仙人欠自己人情,唯如此,方有可能獲得那一縷仙緣。
為了這一點可能,他可以去追,去求,可以不惜生命,自然也可以去騙。
所幸他出來的時候,虛慕陽已在昏迷中,沒可能發現他,而從剛才的說話中,唐劫也判斷出虛慕陽並沒有在上次的戰鬥中注意到自己,那麼他說自己是路過,完全行得通。
他唯一不敢確認的是,虛慕陽身為仙人,到底有沒有可能察覺他的謊言。
這是一場賭博,賭人心叵測,即便是仙人也未必具備洞察人心的能力。
至少不是人人具備!
唐劫毅然決然的決定賭了!
賭贏了,他就讓一個仙人欠下了他人情。
賭輸了,也不過是一次小小欺騙,還當不得死罪。
這仙人既然斬妖誅邪,總不至於便為一句謊話就斬了自己。
再說就算真斬了又如何?
不成仙,便成仁!
小河村村民的遭遇,已讓唐劫清楚看到,身為下層螻蟻的命運是何等悲慘,唐劫不惜一切也要改變這命運。
果然,這刻聽到唐劫說自己不是小河村人,虛慕陽明顯楞了一下:「你不是小河村人?那你背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被你打跑的那人策馬狂奔,我躲閃不及,被他斬了一刀。」唐劫鎮定回答。
相比第一句話時還帶了些慌張,唐劫第二句回答便已鎮定許多。
謊言沒在一開始被揭穿,就意味著唐劫已經賭贏了最重要的兩個關鍵點。
虛慕陽已然怔住,很是呆愣了片刻才說:「原來如此,多謝小兄弟相救了。」
「仙師仗義行俠,義斬馬賊,我做這點不算什麼。」
「終究還是晚了一步,沒能救下小河村村民。」
「能為他們報仇,相信他們也會感激的。」唐劫語氣平靜地回答,仿佛小河村村民真的與他無關一般。
看到這表情,虛慕陽再無疑慮,只能嘆息一聲,想自己怎麼就沾上了這重因果。
仙家重因果,若有因果未了,往往就會在心底留下一絲裂隙。
這裂隙平時看或許不算什麼,但修仙五境十四階,其中有一階就是心魔階。
心有隙,心魔生,若裂隙千萬,則心魔無盡,到時任你修為通天徹地,也是神仙難救,因此是每個修道者皆需小心在意之事。
需要注意的是,這心魔與道德無關,不是說你救了我,我就必須回報你,更不是每件事有因就必須有果,它只與個人品性,信念有關。
倘若唐劫幫的是個崇奉弱肉強食恩將仇報的魔頭,那對方就算立刻起身將唐劫斬了,也不會有心魔,因為那就是他信奉的道。
他若斬,那是應了自己的道,若不斬,反到有可能產生心魔。
故此,心魔其實無分正邪,只是修行者在修仙過程中,做過的那些曾經有違本心與信念的行為導致的意識反撲。
也正因此,修士往往信念堅定,一旦信仰了某種理念,行為,觀點,就輕易不會改變。
若中途信念有變,很可能就會連帶著對曾經的所作所為後悔,屆時就是心魔滋生之時。
本心難騙,就算是你已經忘記的事,本心也依然牢記,心魔自生。
虛慕陽出身世家,雖不是什麼至善聖人,有恩必報的觀念還是有的。
如今被人「施以援手」,那便無論如何要還。
這刻他取出一瓶丹藥塞到唐劫手中:「這瓶靈潤丹,有滋養靈腑,通靈強氣之功效,就算是凡人服用,也可強身健體去病,你幫了我,我便將此藥贈你,另外那瓶斷續膏,你也可拿去。」
因果須了,但怎麼了卻是門學問。
修士生命漫長,一生歷事無數,各種因果糾纏其身,若事事較真,也當真做不得別的。
因此修士們個個有自己的方法解決問題,最簡單的就是如現在般用一瓶靈藥了卻一切。
不用擔心夠不夠的問題,心魔本就是發自本心,只要你自己覺得這回報夠了,心中無愧,那就沒問題。
正因此,選擇性無視,自我欺騙,自我安慰等手法就成了修士們的必備功課,只是這類手段若被人發現,破解,很可能三言兩語之間便挑動對手心魔叢生,不戰自敗。
仙人爭鬥中,每每有人用言語即可敗敵,關鍵就在於此。同樣的道理,修士們對自己的經歷也大多諱言,以免被人抓住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