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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虎大急,在後面破口大罵:「沒見過你這麼不負責任的主帥。剛把幾十萬大軍丟下,現在又把我們也丟下了!大家都快點跟上,別讓淺帥一個人去冒險!」
第七十五章 誘餌(2)
急馳的駿馬在漆黑的長夜中劃出一道雪色長弧,狂奔如電。
勁風吹拂在淺水清的臉上,使他原本有些發熱的頭腦漸漸清醒過來。
有些衝動了,竟然自己衝出來扮演斥候探察敵情,這種事他已經好多年來沒做過了。
奇怪,今天自己是怎麼了?為何會如此衝動?
淺水清有些迷惑。
米特列城前的那場屠殺式的戰鬥,不時地在他腦海中回放,以至於他一時間精神竟有些恍惚起來。
可問題是在那之前,他也曾經歷過多次這樣的戰鬥,也從未有一日如今天般沉不住氣啊。
不,絕不是因為這個原因。
那是為什麼?
忍不住問自己。
他突然想起了雲霓。
這些年來,自己東征西討,為的是什麼?
不就是為了雲霓嗎?
可是現在,雲霓已經成了他的妻子,在這個終極目標完成之後,他卻將此變成了一場為了勝利而可以犧牲的籌碼。
那麼到底什麼是目的,什麼是手段呢?
淺水清突然出了一身冷汗。他意識到自己險些迷失在一個誤區里。
男人們總是通過種種努力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但卻極易在這追求的過程中,迷失方向。
在這種極度的追求過程中,他們將手段當成了目的。
他的父親為他取名叫淺水清,就是希望他能夠保證一灘淺水般的清醒,不至於迷失自己,可他卻沒有做到。
他幾乎要徹底忘記自己所追求的是什麼了。
他所放棄的,才應當是他所追求的,而他用盡一切心血和代價換來的一場場所謂勝利,其實從來都不是他所追求的東西。
在自己追求的目的與手段之間,自己本末倒置了。
也就是在他看到米特列城那一場場慘烈的屠殺而心中無動於衷的一刻,他才終於明白自己失去了什麼。
他失去的恰恰是他追求勝利的動機。
而這樣的戰爭,從來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忽略了這一點。
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了自己臨走時雲霓淒婉哀怨的目光。
對不起,雲霓,終究是我辜負了你。
如果可以,我情願不要米特列的這場勝利,也要給你一個盛大的婚禮,和甜蜜的陪伴。淺水清的心中開始滴淚。
就在心酸之際,飛雪突然停止了馬蹄。
無論淺水清怎麼驅趕,就是不向前一步。
心中一股危機陡然升起,淺水清立知不好。
他勒馬就跑,身後是無數勁箭向他飛射。
……
「報大元帥,有一名天風軍斥候不知為何發現了我軍埋伏,在進入伏擊區前突然止步後撤。」
「立刻派人追捕,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把消息放出去。」格龍特沙庫而倫的臉上升騰出一股殺氣。
千辛萬苦制訂的計劃,要是因為一個小小的斥候而遭遇毀壞……儘管在戰史上這種事很常見,但是對格龍特來說,卻是他絕對無法容忍的。
他已經知道,此刻前來救援的,正是淺水清最為依仗的那支部隊——鐵血鎮。如果能夠全滅鐵血鎮,定會給淺水清一個沉重的打擊。
圍點打援,這也是兵家常用之道,只要淺水清的援軍過不來,格龍特有充分的把握可以全滅寞子歐的部隊。淺水清吃掉他多少人,就得加倍吐出來多少人。
可萬萬沒想到的是,淺水清的一個斥候竟然會警覺如斯,尚未進入伏擊區,就已經察覺了問題。
當然,如果他知道這名斥候正是淺水清本人,恐怕格龍特會後悔難受得從此以後都食不下咽了。
「傳令全軍,做好戰鬥準備。鐵血鎮要不了多久就會來了。」格龍特冷冷下令道,就算奇襲不成,他也要給淺水清一點顏色看看。那名斥候未進伏擊區就先逃走,就註定了他不可能知道土龍坡一帶有多少人,很可能會誤以為是阻截士兵,而非伏擊大軍,這場仗,他還沒有輸掉全部希望。
不過他很快就知道自己錯了。
……
鐵血鎮依然在匆匆趕路,手中的火把點亮黑夜,如一條長長的火龍。
火龍在距離預定伏擊區兩公里處突然止步,化直為橫,變縱隊為橫陣,如一條大蛇,盤臥在曠野上。
鐵血鎮紮下了陣勢,嚴陣以待。
淺水清肩膀上還掛著一支箭,眼中卻閃出火焰一般的熊熊之光。
老天爺突然開了眼,終於在這個要命的時刻眷顧了自己一把,如果不是他親自出馬,絕不可能想到此刻埋伏在土龍坡的不是小股阻擊部隊,而是真正的,要全殲他們的西蚩騎軍。
一定是格龍特,這個傢伙以寞子歐為餌,吸引大戰過後的天風軍前往救援,並在關鍵要地上做出了埋伏。
讓淺水清做出這個判斷的,並非是簡單的猜測,而是有的放矢的推想。
孫子兵法在地形篇上曾經有過這樣的描述:地形有通者、有掛者、有支者、有隘者、有險者、有遠者。我可以往,彼可以來,曰通。通形者,先居高陽,利糧道,以戰則利。可以往,難以返,曰掛。掛形者,敵無備,出而勝之,敵若有備,出而不勝,難以返,不利。我出而不利,彼出而不利,曰支。支形者,敵雖利我,我無出也,引而去之,令敵半出而擊之利。隘形者,我先居之,必盈之以待敵。若敵先居之,盈而勿從,不盈而從之。險形者,我先居之,必居高陽以待敵;若敵先居之,引而去之,勿從也。遠形者,勢均難以挑戰,戰而不利。凡此六者,地之道也,將之至任,不可不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