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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虎搖了搖頭:「不必了,守不住今天,只怕以後都不用再守了。讓我躺在床上等死,我做不到。」
眾將心中都是一片慘然,絕望的心情油然而起。
儘管每一名士兵都做好了戰死的準備,但是他們依然渴望在自己閉上眼睛之前,能見到自己人的援軍趕到。哪怕就此死去,至少亦可無憾。可惜無論是方虎,還是沐血,又或是無雙,雷火,他們都無法向士兵做出這樣的承諾。
眼前的驚虹大軍,已經派出了由老兵組成的新的攻擊陣容,士兵們的口鼻罩上了濕布,很顯然這一次他們有了充足的準備。
方虎嘆息道:「讓大家放下糞捅吧,對方既然敢來,自然就有了心理準備,不怕糞便淋澆。既如此,咱們就打一場正式的,死也死得乾淨些,有尊嚴些。」
命令傳了下去。
呼嘯的箭雨從敵軍的陣營中再次騰空而起,無窮無盡的箭枝像毒蛇的芯子一樣吐動,在狂暴箭雨的掩護下,驚虹士兵推著攻城車,抓著雲梯衝近城牆。
眼看著下面如海浪潮水一波一波湧上的戰士,方虎厲聲長嘶:「鐵風旗的兄弟們!讓他們見識一下天風軍人的尊嚴與驕傲!殺!」
「殺!」所有戰士同聲狂呼。
這註定是一場在最後的絕境中依然不願放棄自己士兵尊嚴的戰鬥,遠處的姜卓婁天德眼中露出驚嘆的目光,長聲嘆息道:「鐵風旗,果然不愧是天風軍中精銳中的精銳,二十萬大軍的重壓之下,竟依然能保持如此高昂戰意,僅在士兵的戰鬥意志上,我軍就不如他們。可惜了,這一群真正的軍人。」
血潮再起,在平陽縣的城頭上颳起一股紅色風暴,席捲出勇士們最後的壯烈。兩天前的壯烈一幕再度上演,但是這一次,鐵風旗已經沒可能再堅守下去。驚虹士兵前仆後繼地登上城牆,與鐵風旗戰士展開了短兵相接。黑壓壓的大潮一波接著一波,衝撞著這破碎的堤岸。
只在開戰後的小半個時辰里,就有三千左右的驚虹兵順利上城。殘酷的搏殺隨之展開,鐵風旗的戰士幾乎每一個都面臨數倍於己的戰士,卻死戰不退。
安海,隸屬於虎豹營第三衛的老兵,從駐馬店力抗飛雪衛開始,就一直跟隨著淺水清,南征北戰,然而今天,他知道自己或許已經走到了路的盡頭,但在他戰死之前,他至少還可以為自己拉進太多的陪葬。戰刀揮舞出悽厲的光芒,安海就象一個瘋狂的屠夫,身邊倒下的屍體堆積成一片屍牆人壘,他猶自不知疲倦地狂砍著,直到身手至少六名驚虹戰士同時戳進他的屍體。
清心,曾經的藍城守軍戰士,淺水清負傷時的忠誠侍衛,這個年輕的大男孩,臉上總帶著一些羞澀。但是今天,羞澀褪去,代之而起的是絕境裡那兇狠的絕地大反擊。他就象是人類最後的武士,在面對至少十名驚虹戰士的圍攻里,身中十餘刀,卻依然堅持不懈地戰鬥著,兇狠地砍殺著身邊的每一名敵人。在他砍倒第六名對手時,致命的打擊從腦後襲來,他兩眼一片血紅,什麼都看不見了。但他依然狂舞戰刀,狂喝連連,一名戰士刺進他胸膛的同時,他也反手將自己的刀捅進了對手的胸膛,然後他笑著躺倒在地上,耳邊是無數戰友的呼喊。
一名士兵在砍倒了衝上來的驚虹戰士後,身中三刀,卻依然怒睜大眼,堅持不倒。硬是抱著那剛剛上來的驚虹士兵一起向著城頭下跳去,砸中一架雲梯,將滿梯的士兵一起帶落,重重摔死。
還一名左臂被斷,只留下一點皮肉相連的士兵神情麻木地看著眼前這一片修羅殺場,仿佛是在尋找自己的那隻斷臂,在茫然地轉了幾圈後突然呵呵笑了幾聲。然後他用僅剩那隻手在身上澆滿火油,向著城頭下火光升起之處縱身一躍。
在這場註定失敗的戰鬥里,士兵們對援軍已經不再抱有期望,他們更渴望在自己戰死前,和對手拼個同歸於盡。戰爭,讓所有好男兒的鮮血流盡,那個時候,無論是方虎,沐血還是雷火,都發出了絕望的嘆息。
雷火已經累了,他太疲倦太疲倦。
眼前到處都是鮮血在飈濺,是血肉在翻騰,是戰士們在撲倒。
越來越多的驚虹人爬上了城頭,白刃戰在這一刻更加白熱化。鐵風旗已經開始放棄城頭,準備改打巷戰了,這意味著他們很快將失去對縣城的控制力,並最終全員戰死。
方虎的一隻獨眼閃露出絕望的目光,他長笑看向身邊的眾位:「兄弟,看來咱們哥幾個今天是劫數難逃了。」
沐血嘿嘿一笑:「戰士的命運,就是戰死沙場。」
「可惜啊,我還是希望能把自己埋葬在自己國家的。」
「淺少會給咱們收屍的。」
方虎雷火沐血拓拔開山還有無雙,五個人互相攙扶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時露出一線笑容。
他們突然同時發一聲吼,身心深處再次湧上一股力量,大吼著沖向眼前的敵軍。他們縱情揮舞戰刀,大開大閡,肆意殺伐,他們勇猛戰鬥,血光飛濺里,雷火自己也不知道中了多少刀。當對手那兇狠的一擊刺破他的胸膛,將他飛踢出去時,雷火幾乎站都站不起來了。他親眼看著方虎被敵人刺了一槍,正待上去補槍時,數名親衛戰士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方虎……方虎看著自己士兵慘死瘋狂吼叫起來。
不遠處,沐血厲聲狂囂,他的身上接連挨了數刀,頭髮散亂,狀似瘋虎。